足足过去了两个时辰,山谷里的熊熊大火才终于被扑灭。这段漫长的时间里,火焰无情地吞噬着一切,将山谷烧成了一片废墟。而对于藏身在洞穴内的那几十号人来说,这两个时辰却成了他们难得的安宁时光。
山谷外的情况则截然不同。众人正忙碌地清扫着战场,收拾着满地的残骸和血迹。同时,还得派人前往各个方向站岗放哨,以防止再有敌人来袭。
齐显云此时身上满是污血,已经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但看他那精神头,倒不像是他自己的血。
突然,一名小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向齐显云禀报:“将军,山谷内,我们的人出来了。”
齐显云一听,顿时面露喜色,连忙说道:“哦!走,去看看此战的大功臣去。”
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大踏步往山谷口走去。
这一战能够如此顺利,全有赖于山谷内的朱常之这些人。他们成功将敌军引诱进山谷,现在这些大功臣们平安归来,齐显云自然要亲自前去迎接。
齐显云心中充满了期待和感激。他知道,如果没有朱常之他们这些人的勇敢和智慧,这场战斗将会变得异常艰难。
齐显云一动,周围有点地位的各个将领都是跟上其步伐,要跟着一起过去看看状况和那名大功臣。
齐显云带着一大帮子人刚到山谷口,就见到一群人乌漆麻黑的在谷口位置。放眼看去,这些人也就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
待走近后,还可以从这些人的身上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来。
要说他们这些大老粗的军营中人,一些不好的味道对于他们来说本就算是习以为常,但这次这个味道实在是不好闻,又难以形容。
李军侯率先一步上前,单膝跪地,低头拱手行礼道:“属下见过将军!”
“属下见过将军!”
李军侯起了头,他身后的朱常之这些人也都纷纷效仿,整齐划一地对着齐显云这位最高长官行礼。
“好,好好。”
齐显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乐呵呵的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双手虚抬,示意众人起身,同时说道:“诸位弟兄此次辛苦了。”
齐显云目光扫过人群,看来看去都差不多一个样,全像是被浓烟熏烤过似的,这让他有些犯难,不过他还是笑着开口问起了此次最大的功臣,“哪位是朱常之朱兄弟啊?”
被点到名了,朱常之心里一喜,立刻上前一步稍脱离人群,语气沉稳地开口,“禀将军,属下朱常之。”
“不错,不错,果然是英姿勃发啊!”
说着,为了显得亲近一些,齐显云也不顾忌朱常之身上脏兮兮、黑啾啾的,直接伸手拍了拍朱常之的肩膀。
然而,就在他拍完之后,好巧不巧地,这一拍竟然将朱常之身上的一层黑灰给震落了下来。
那些黑灰就像是一片片黑色的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而站在旁边离得比较近的人,恰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幕,他们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和沉默。
齐显云:“你的功劳,我们都会记下,只是现在我等的境况你也知道,待回去我一定为朱兄弟讨要封赏。”
对于这个说法,朱常之还能说什么呢!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队率。原以为可以有一个实际点的封赏,比如齐显云直接给他升官什么的,看来是没那希望了。
朱常之身后人群里的刘二两本来看见齐显云亲自找朱常之说话,也和朱常之有着同样的想法,现在倒是为朱常之觉得惋惜起来。
于是刘二两憋不住的嘀咕道:“完了,看来猪肠升官没希望了。”
话音虽低,但还是被身边的老张给听了个大概,手肘碰击这不分场合,不知分寸的刘二两,示意其闭嘴,免得被他人听去给他自己招惹麻烦。
面对老张这好意的提醒,刘二两却是不知好人心,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老张,略有不满低声道:“你打俺干嘛?”
老张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识趣啊!别人的脑子是脑子,这家伙的脑子可真不像装有脑子的样。
老张是真无语了,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强摁下心中恼火,尽量保持冷静地开口说道:“闭嘴,别说话。”
见老张真有点不高兴了,刘二两戚戚然不再继续顶嘴,只是那嘴角的不以为意很是明显。
齐显云亲自对朱常之表示完了该做的,接着面向众人。这次不光是看黑兮兮的几十号人,另一边没被熏黑的人也同样看去。
齐显云大声喊道:“弟兄们,此战大捷,全仰仗于众兄弟拼命。你们放心,待出去了,我,一定会向上禀明众位兄弟的功绩,到时一定会给兄弟们拿到该有的封赏。”
“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要走出这片山林,走出敌人的包围,赶到许州城去。只有去到许州城,我们才有机会再重新夺回丢失的霖县。此去望弟兄们可以同心协力,共同抵御围追于我等的敌人。”
现在的齐显云是在给还活着的部下们进行动员打气,毕竟这一战他们打出了底气,也打出了他们这些人该有的英勇和能力。
作为一个将军,齐显云是不会轻易放过这难得的机会的。这些天,他们先是守城,再到现在的逃亡,都实在是太过憋屈了。
更为重要的是,先前还没有这一场胜利时,大家的志气已经是快没了,有了这场胜仗,再加上他齐显云这一顿动员打气,志气就可以有很好的改善回升。
“对!走出去,我们要夺回霖县!”
“夺回霖县!”
果不其然,人群已经是变得激昂起来,纷纷附和着齐显云。而这也正是齐显云需要的,不然带着一帮没了志气的军人,是很难去到许州城。
在山谷这里盘旋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再继续待下去就很可能又会被后续的敌人给盯上。于是,在齐显云的一声令下,部队开拔,往既定的方向出发。
当然了,现在已经没了紧追在后不放的敌人,他们这些人也不需要再紧张赶路,倒也让那些受伤了的士兵得以喘息。
朱常之也不再需要刘二两搀扶,他自己就可以慢慢跟着走,只是他不用像其他人那样背负物资。
“猪肠,你说俺们的人现在都不剩下几个了,军侯会不会再给俺们添派人马?”
刘二两和朱常之并排走,现在不需要紧张逃亡,再加上刚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他就又关心起了升官发财的事来。
至于老张,现在已经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了,没有再继续和两人混在一起,再怎么说老张也是一个队率,不能老是丢下自己的部下不管。
朱常之:“这一仗打到现在,哪里还能有一个完整的队伍呢?大家都在缺人。”
这话不假,原本五千多人驻守霖县,现在这里还剩下的就只有可怜的几百人。至于那五百骑兵,现在是死是活这里没人知道。
而朱常之这帮原本的五十四名山匪转变而成的军人,现在还活着的,也仅仅只剩下了十多人。
轻叹了声后,朱常之才是继续道:“现在我们这些人,能不能活着去到许州城,都还不知道呢!”
朱常之多少有了点悲观的情绪,但刘二两这小子刚好是相反。
“嗨!俺觉着俺们肯定是可以去到许州城。前边那阵仗俺们都挺过来了,还杀死了那么多的敌人呢!”
说着刘二两显得很得意,谁让歼灭敌人的全过程他都有参加了呢,可以说那计策他是从头到尾都有参与,认为自己怎么的都是出了一份力。
“再说了,真到了过不去的时候,你再开动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子好好想想办法,俺们自然就能平安无事的啦!”说着,刘二两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嘿嘿’笑了起来。
朱常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自己对自己都没有这么大的信心,真不知道刘二两这小子哪里来的自信。难道是因为他脑子比较简单?所以才总是这么乐观。
朱常之微摇摇头,不打算再和刘二两这小子闲扯,有这力气还不如留着用来赶路。
天色渐暗,看着都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就像是这片大地即将沉睡过去了一样。
朱常之他们这支残军亦是在一处水源附近停下了脚步,今夜大军就准备在此处安营扎寨,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整过了,现在条件稍可以允许,自然要好好休整休整。
朱常之、刘二两还有老张,三人正坐在一起聊天打屁,聊得那叫一个喜笑颜开。
“哟!聊些什么呢,弄得这么高兴。”李军侯突如其来的话音,算是彻底打断了三人的谈兴。
“军侯。”
反应过来的三人纷纷对着到来的李军侯行礼。朱常之和刘二两显得有些拘谨,刚才三人的闲聊,彻底放开了自我,聊得有点不知所谓,也不知道李军侯有没有听到,如果听到了又会怎么处置他们?
而老张则是完全不像两人那样拘谨,还是不急不躁的从容模样。毕竟老张他已经算是军营的老油条了,谈论更过分的都经历过,和朱常之、刘二两谈论的在其眼中,那都不算是问题。
“怎么?是不是你们在我背后说我的坏话了?”李军侯轻松愉悦的语气说着。
这话倒是有打趣的意味,只是他这变化让朱常之和刘二两不太适应,毕竟还没有和自己的长官坐在一起开过玩笑的经历。
而促使李军侯产生这样的变化,很大的原因是他看到了朱常之所拥有的智慧,在军中,很多时候缺少的正是这样的人。
另一个原因,则是李军侯刚得到齐显云的命令,让他来将朱常之给叫去,齐显云有事要找朱常之。至于是因为什么事而找,李军侯就不得而知了,但李军侯知道肯定不会是坏事。
面对李军侯这样的姿态,老张虽也不多见,但他还是如常回应道:“哪里,军侯又在拿我们这底下人说笑了。”
李军侯也知道,自己现在和这三人之间还有距离,还是不难为自己和三人了。
于是,他先是说道:“行了,我在这里你们也聊得不尽兴,我也不做这恶人了。”
接着又扭头对朱常之说道:“常之,跟我来一下,将军召见。”
朱常之有些错愕,不太敢确定的问道:“我?”
李军侯:“对,不是你还能是谁?走吧,不要让将军等太久了。”
说着李军侯挥挥手示意朱常之跟上自己,转身就走了。朱常之得了确认,也不敢再多耽搁,立马抬起脚步小跑跟上先走一步的李军侯。
走在路上,朱常之小心翼翼的探问道:“军侯,将军召见属下,可是因为何事?”
李军侯:“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好事,至于是何事召见你,得你自个见了将军就知道了。”
“谢过军侯提点。”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朱常之还是对李军侯道谢,不为别的,毕竟人家可是自己的上司,又亲自来叫自己,嘴上谢一下自己又没有什么损失。
一路无言,两人又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就这样沉默的来到属于齐显云住处,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
待到进去禀报的人再次出来,得了允许,朱常之才是跟在李军侯身后一起走进营帐里去。
一进营帐,两人先是抱拳行礼,待得到齐显云的应允,两人才是放下手地立正站好。
先“呵呵”一笑的齐显云来到两人身前,对着朱常之又是上上下下一顿打量,“嗯!不错。”
现在的朱常之经过一顿洗,身上那黑黝黝已经不见,其眉宇间倒是英气不凡。
打量完朱常之,齐显云转头对李军侯道:“我和他说说话。”
李军侯乖乖的一声“是”,然后就转身离开营帐。他又不是那种听不出来齐显云此话的含义,不需要将军大人说直白清楚,就很自觉离开,把空间让给两人谈该谈的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