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凝雪瑾飞奔的步伐慢了下来，她眼中逐渐变得湿润。

    瑾荼走了，之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更不知道再见面的时候他们又会是以怎样的方式见面。

    他们以后会变成怎样的关系……

    到了内城检查处，凝雪瑾拿出了熟悉的斗笠。她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嗅着独属于他的气味。

    那香薰的味道再像，也和他的味道有区别。

    她戴上斗笠，通过检查，斗笠下的脸已经满是泪水。

    瑾荼、瑾荼、瑾荼……这才分开一会儿，她就又想他了。

    突然，一双手伸过来，抓住她。她以为是瑾荼回来找她，惊喜地抬头。

    是紫君末。她眼中的光一瞬间暗了下来。

    “他人呢？走了？”他看着她的斗笠，问道。

    凝雪瑾抿着嘴，点头。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你知道我在跟踪你？”

    “嗯。”他的跟踪其实从来都瞒不过她。

    听着她略带哭腔的声音，紫君末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想回学院。”

    “嗯，我知道。”他轻声应道：“我们不回学院，我们去千烨推荐的那家解压室吧。”

    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进了屋，紫君末坐在她旁边，见她不愿摘下斗笠，自己主动进了隔间，留给她哭泣和呐喊的声音。

    凝雪瑾摘下斗笠，没有哭也没有喊，她只是呆呆地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地面。

    明明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当瑾荼真正离开的时候，她却依然抑制不住的难过。

    许久，紫君末从隔间中出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她微微侧身，挣脱了他的怀抱。

    他收回手，静静陪在她身边。

    “谢谢你。”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向他道谢。

    “我没做什么，不用谢。”他垂眸。

    “你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问。

    紫君末没有否认，他不是知道，而是期盼。但这一天到来时，他却没有自己预想中一样高兴。

    因为她很难过。

    “他为什么会走？因为安姆吗？”

    “算是。”

    “那他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她摇头，“我们以后都不会再看见他了。”

    再见面，就不再是瑾荼了。

    紫君末一怔，他没想到凝雪瑾会说出再也不会看见他这种话。

    “阿瑾……”

    “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她说。

    “好。”他答应道。

    “吃完饭我们就回去吧，期末考核马上就要到了，要好好准备才行呢。”她重新扬起笑脸。

    他看着她强挤出来的笑，心疼地抱住她，这一次，他没有允许她挣脱。

    .

    “他走了？”学院内，颜姬站在办公室，一脸担心。

    “嗯，这会儿应该已经和她道别了。”紫离渊说。

    颜姬不禁叹气。

    “阿瑾还没回校，想来是伤心极了。”

    “放心，紫君末在陪她。”

    听到这个名字，颜姬瞥了他一眼。

    “让紫君末离阿瑾远些。”

    “为什么？他对她不是很好吗？而且年龄也合适。”紫离渊有些替紫君末感到委屈。

    “对她好不代表他合适，他的身份你我都清楚，我可不想让他未来伤害阿瑾。”

    “他和前几任可都不一样，他没有修炼毁灭之力，心智没有被毁灭之力影响。”

    “就算没有被影响，他也是毁灭之力凝聚成的人形，迟早会改变，阿瑾不能跟着受罪。”

    紫离渊不再辩解。

    “别担心了，那孩子这会儿应该正在想怎么进行期末考核吧，她不会太沉溺于感情中的。”紫离渊劝道。

    颜姬摇摇头。

    “这次不一样，她对菫荼用情太深，我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你的担心太多余了，那孩子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该做的事。”紫离渊抱住她安抚。

    “但愿吧。”颜姬叹气。

    “你有担心她的功夫，还是想想期末考核究竟考什么吧。月莲她们都在建议考核内容更改，变成对战污染，但我觉得，还是让他们彼此之间战斗就好。”

    “月莲她们提议这个不还是因为安姆？”颜姬白了他一眼，紫离渊连忙陪笑。

    “就按以前的考核方式来吧，不然我们还得准备污染，多麻烦啊。”他说。

    “嗯……让我思考一下吧，今年比赛也不知道哪个小孩会脱颖而出呢……哎，他俩回来了。”此时，颜姬看到显示屏中的两人。

    两人看向显示屏。

    “这孩子这方面很像我，不离不弃地陪在自己喜欢的人。”紫离渊说。

    “你这是夸他还是自夸？”颜姬瞪他。

    “都夸。”紫离渊将她抱进怀里。

    .

    接下来，紫君末每天都陪在凝雪瑾身边，尽管她一再说明自己已经完全走出来了，但他仍是在她身边，变着法地哄她开心。

    “阿瑾，我觉得紫君末真的对你很好。”唐枉瑶看着街边一角正在给凝雪瑾排队买饮品的紫君末，说道。

    “我知道他对我好。”凝雪瑾也不由自主地看向紫君末。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夜未央凑上来问。

    “不知道。”凝雪瑾摇头。

    “要我说，你就从了他吧，你都那样对他了，他还对你这样好，有哪个人能一而再再三地被推开后还贴上来呀？”夜未央劝道。

    凝雪瑾不说话。

    两人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能摇头叹气。

    “阿瑾！”紫君末提着饮品过来找她。“怎么了？怎么感觉有点闷闷不乐的？”

    “没有啊。”她摇头，接过饮品。

    紫君末拉起她的手，和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到了一处店铺，凝雪瑾停下来。

    那是瑾荼的店铺。

    紫君末也跟着她停下来，默默陪着她。

    良久，凝雪瑾撅了撅嘴，忍回了眼泪。

    “我们走吧。”

    “好。”紫君末点头答应。

    走着走着，她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不禁回头。

    “怎么了？”紫君末问。

    “啊……”她身后并没有人看她，她摇摇头，说“没事”。

    是她的幻觉吗……

    “明天就要考试了，之后就要放假。你……假期去哪儿？”他问。

    “之前不是说了去做大事嘛，做完之后如果有时间的话去紫族看看你和落花姐。”

    紫君末暗爽。“那你快点做嘛，早点来看我。”

    凝雪瑾看他的样子，笑笑。

    “你呀，别想着假期了，先想想明天的考核怎么办吧。他们几个从深渊战场回来后实力突飞猛进，我听落花姐说唐初离都已经做好进入弑神班的准备了。”

    “那紧张的不应该是你吗？要是他进了弑神班，你可能就不是战力排行榜第一了。”

    “哎呀，那些都是虚名啦。”

    “你不在意排名？”紫君末深知凝雪瑾的胜负欲，凑到她眼前问。

    “嗯……好吧，我好好准备吧。”她撅起嘴。

    紫君末笑笑，拉着她的手和大家集合。

    .

    期末考试如期到来，然而凝雪瑾并没有做到她说的“好好准备”。

    此时她正站在擂台下，看着擂台上那闪闪发光的人。

    “我要挑战的人是——学院长。”唐初离站在擂台上，手里的回溯钟蓄势待发。

    经过四个月的深渊战场历练，唐初离的冥力已经追赶上了墨念殇。而他今天这一战，就是为了超过墨念殇排到第二。

    或者来到第一。

    “初离能打赢学院长吗？”千烨问着月修。这四个月来，唐初离的各种表现，让他们已经产生了这种想法。

    作为本次期末考试第一个成为擂主的人，唐初离打出了一穿十一的好成绩，在擂台上站到了最后。

    “虽然这种事情很荒谬，但我觉得他可以。”月修回答。

    “老大……你说呢？”千烨继而问墨念殇。

    墨念殇沉默。按理说，以学院长的实力，除了落殇灭神外，是不可能被打败的。但是初离……

    “如果他挑战成功，那是不是他就可以进入弑神班来着？”凝雪瑾问。

    “人员一旦确立，则在大陆第一强者排名发生变化前不得更改。这不是规则吗？”月邪说道。

    “进入不等于更改。”玉清寒沉吟道：“弑神班成员是不可以发生替换，但没说不能加人。只要总数不超过十二人，班级就不算是正式成立，可以加入新学员。”

    紫君末点头表示赞同。

    “他能挑战成功学院长？”月邪看着玉清寒。

    玉清寒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他一个人打败了我们十一个人，还是在大家几乎都是全力以赴的情况下。”

    他们这些小辈自然是全力以赴的，而那五位中，除了墨念殇这个未知因素外，其他人也都是认真对待的。

    “墨念殇呢？他是不是认真打了？”月邪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唐初离越厉害，他能打赢的几率就越小啊！这以后还怎么证明他能保护瑶瑶？

    “我哥肯定是认真的。”夜未央肯定道：“我哥虽然没释放出羽翼，但是用了必杀技，用必杀技就说明他认真了。”

    “果然和落花说的一样，这是要奔你的位置去啊。”紫君末看向凝雪瑾。

    凝雪瑾深以为然地点头。

    “你认真打了吗？”

    “认真打了啊。我冥力都快透支了。”紫君末点头，他这回还真是全力应战。

    “你不是没认真吗？”夜未央反问凝雪瑾。

    “我认不认真也没什么影响啊，唐初离这次回来那么吓人，我哪敢跟他打。”凝雪瑾清楚自己的实力，所以根本就是瞎比划两下。既然唐初离这么想要这次机会，那她也没必要和人家抢。

    主要是也抢不过。

    “你这孩子似乎一直都执着于挑战我哦。”颜姬笑看着唐初离。

    “因为一直想进弑神班，可惜学院长您也不收我。”唐初离微笑回答。

    “嗯……所以今天你能进弑神班吗？”颜姬问。

    “如果打败您是必要条件的话，那么我将全力以赴。”唐初离认真地说。

    “开始！”宁音站在擂台外，眼里划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这次唐初离没有使用魔法，而是直接展开了羽翼。银色的羽翼上流动着彩色的线条，映衬着唐初离更加神圣。

    “光华神君呜呜呜好帅！！”夜未央激动地跳起来。

    唐初离的羽翼有个称号，叫做「大陆最美羽翼」，展开之时犹如神灵降世，神圣不可侵犯。

    颜姬感受到了唐初离冥力的汇聚。

    唐初离手掌展开，回溯钟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唐初离伸出手，逆时针试图拨动指针上的钟表。

    颜姬眼里神光闪过，一道白色的光芒从颜姬额头上散发出来刺向唐初离。

    精神力实体化！

    作为高科技制造者的颜姬，从小便专注于精神力的修炼，在精神力这个领域，大陆上无人能出其右。

    她要干扰唐初离的动作。

    唐初离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幅度，颜姬那道精神力如同撞在了一个无形的屏壁上折射回来。颜姬挑眉，伸出一根手指，接住了那道精神力。

    唐初离得到机会去拨动那钟表上的指针，然而时间并未能回溯。他抬头，看到颜姬略带欣赏的眼神。

    能把她的精神攻击反射回来，这个年龄段只有落殇灭神能做得到。

    唐初离知道他的时间已经被颜姬冻结住了。

    “初离要输吗？”千烨紧张地看着场上的局面。唐初离的回溯钟功能便是回转时间，钟表一旦回拨，就会使人陷入无尽的时间循环中，不断溯回轮转。虽然唐初离的回溯钟只能用这一招冥术，但这一招却是无敌的。

    但他的时间法则没有颜姬理解得更为深刻，因此被颜姬压制住了时间的变化。

    “老师输了。”凝雪瑾看向唐初离的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欣赏，这个人太过惊才绝艳。

    以往不是没人把她和唐初离进行过比较，作为少年天才榜的第一和第二名，有很多人都将他们放在一起比较冥力的增长速度，但凝雪瑾以前从来没在意过，直到她被关禁闭那三个月，她才意识到唐初离的存在对她的地位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少年天才榜的榜单规则中，冥力增长速度只是排名依据的一部分，但另一依据却很少有人知道，她也是在秘辛室里面才看到。那就是——成神几率。

    例如当年的颜姬和紫离渊，明明紫离渊的冥力增长速度比颜姬快，并且在十九岁就修炼到了半神境界，但是天才榜上的排名却只是第二，也有很多人都并不理解这个排名。而紫离渊之所以排到第二，就是因为榜单制作人认为他成神几率要比颜姬小。每一个冥灵都希望能成神，但不是每个冥灵都有资质成神。在修炼速度相同的情况下，榜单便会按照成神资质给出排名，并且成神资质的预测在排名中占比更大。

    从结果来看，颜姬这个第一天才的名号是对的，因为她突破了神级，而紫离渊并没有。同理，他们这些人中低位的人也许比高位的人冥力晋升更快，但是成神几率则把他们压到了榜单后面。

    在知道这条规则后，凝雪瑾也去问过颜姬，从而得知了另一个重要消息：她是被司祭阿斯预言为「一定会成神」的人，而唐初离则是被榜单制作者明确告知「一定会成神」的人。这一点唐初离本人并不知道，当年这个消息也只是告诉了颜姬，而颜姬则选择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现场这五族的族长。

    凝雪瑾在还是落殇灭神的时候也曾经疑惑过，为什么六族族长对唐初离的态度都有细微的不同，虽然并不明显，但从很多小事上就能看出他们的纵容与帮助。直到她在禁闭的三个月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才明白以往的种种。

    不是因为他是天才榜第二，是因为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成神。自落殇灭神消失后，神族这些年成为几族聚集的焦点原因便在这里。一个神便可以统治一个大陆，唐初离如此成长下去，成神之后是否会带领神族统一大陆？

    强者虽然会被人尊敬，但也会受到忌惮。

    到了今天这一战，凝雪瑾真正把唐初离当做了对手。

    “什么？学院长输了？怎么输了？”千烨听到了这句话，不可置信地看着凝雪瑾，他是认为唐初离有赢的机会，但是场上这局面怎么就是唐初离赢了？

    唐初离的表针在颜姬的注视下竟然向顺时针方向转动起来。

    “我们都以为回溯钟按照冥器设定，只能将时间倒流，但是他突破了回溯钟的限制，可以将时间加快。”凝雪瑾额头隐约闪过了宝石的光泽。“老师在阻止时间倒流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场上，唐初离的气息发生了变化。八十级、九十级——指针飞快的转动着，唐初离的冥力随着时间的变化不停增长着。

    “初离竟然会狂化吗？”月修惊讶地看着唐初离。

    “不是狂化，而是自然增长。”凝雪瑾摇头。

    “自然增长？为什么？”月修疑惑地问道。

    “时间。”凌落花出声回答。

    月修恍然大悟。回溯钟的指针是顺时针转动，因此这个冥术的作用是加速时间的运转，让唐初离成为了几年之后的唐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