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耶,又或者说这个形似荒耶的生物,缓慢地走过来。
他的脚没有抬起的动作,更像是脚底下藏着无数细密的触手,支撑着他一点点往前。
荒耶右手抓住了少女的脸,很用力,又松开。
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手掌一点点往上,停下来,对准自己的眼睛,掐下去。
——手腕被抓住。
荒耶那满是血的眼睛。
“呵。”
式发出这样的声音。
她很想将对方的手臂也扭断,却发现无法做到。
荒耶穿着黑色的大衣,那衣服将他的手臂,身体各处包裹得严严实实。
式那只抓住荒耶手臂的手腕上,戴着的手链往外扩出一个圆,圆大概只有一个普通的独居房大小。里面的一切都被染成灰的颜色,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时间被放慢数倍,乃至千倍。
式很轻易挣脱了触手,荒耶的魔术,在这个空间内,更是完全失去了作用。
那些缠绕在自己身上,金色的线,变成光粒子,被这个空间所吸收。
如果是这个距离……
式的手臂恢复原样,右手出现匕首。
荒耶的手臂,连同触手被一同斩断,式落地。荒耶的身躯从中间切开,然后是标准的十七分割。
但……
为什么?
式无法理解
——那些血肉,触手块落地,但很快,它们蠕动着,在不远的地方,汇聚在一起,荒耶重新出现了。
他依然只是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言,往前一步。
那脚步声踩在马路上,白雪里,却是重重的一声响,不断回响。
式往后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长时间的供氧不足让她的思考速度下降了不止一筹,深吸气,然后……转头就跑。
——她又不傻。
荒耶目送着少女离去。
驻立良久,“天命,吗。”他闭上眼,却依然能看见。
“就差,一点!”带着浓浓的不甘。
他跪下来,身体各部分变成一块块掉落在地上。
那不可视,不可见的浓雾拥挤过来,当雾淡去之后,依稀可以看清地面,那里只留下一滩雪。
空无一物。
虚假,真实……
大雾中传来脚步声,雾气很浓,连看清前方一米处都很难做到。式的大脑越来越沉,那些雾气通过少女细小的毛孔,进入到她的身体里。
手链上光一闪,状态清零,趁着这功夫,式大口呼吸着空气。
又紧闭住口鼻。
这具身体哪怕经过了锻炼,也不过只是属于普通人的范畴,憋气根本无法撑太久,再加上还有跑步的消耗。
……无异于饮鸩止渴。
她心中冒出这样一句话。
事到如今,最正确的做法是直接跑回家,她对叶和一直有着足够的信心。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
式眉头皱着,看不清,什么都看不见。
她犹如悬浮在大海里的孤岛。
“式……”
“式。”
有人在喊自己,清晰了。
式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哪怕是少女的脸上也出现短暂的不可置信,“织?!”
与少女一模一样的脸,少年对她说。
“式,这边。”
率先迈出脚步,下意识的,式跟了上去。
眼睛失去作用后,更无法辨别方向。
跟着对方七拐八拐。
“式。”
“活下去。”
那是“他”最后的话。
她打断了自己,“式,你是在开玩笑对吧……哪怕喜欢,也只是会你喜欢的。”
但我就是你啊。
所以你喜欢的,我也一定会喜欢。
……式停下来,察觉到脚步声,“织”回头,“式?”
“不,”式的右手擦过护身符,“织一直在我身边才对。”她以肯定的语气,“你一定不是织。”
“唯有这个,只有这个,”式冷冷道,“绝对无法原谅!”
杀意如海一般涌来,她的杀意从未像此刻一样浓烈。
听完式的话,“少年”笑了,他的脸上所浮现出的,是那种很诡异的笑。
扑了过来。
……手抵住头颅,匕首插入对方嘴巴里,那东西身上燃起大火。
——那是一只人形的怪物,最大的奇异点在于脸上除了一张裂开的嘴,再无其他东西。
和自己同行的人从来不是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见到织的那一刻,又或许,一直都是。
怪物在火焰中挣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直到彻底烧成灰烬,式才收回目光。
火焰燃烧的地方,雾气微微散开,空出一大片,眼前一下子空旷了,就像是把戴着眼镜上不幸沾到的雾气擦干净了一样。
目睹了这一幕。
身上各处点缀出火焰。
白色的雾气逃窜开。
“……,”式无语,没想到这么简单。被高温处理后的空气进入身体,这次再也没有感到不适,式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那些雾簇拥着少女,疯狂往她身上扑去,火焰明暗不定……魔力的消耗在加剧。
式默默计算。
……哪怕有时间的回溯,依然撑不了多久。
——问题在于,尽管并不知晓荒耶已经死去的事实,光是眼前一点:那些雾依然没有散去,哪怕有火焰的照明,视线依旧受阻。
眼前白茫茫一片,只有脚下才能看得清。
那些雾包裹着她……雾里有人在说话,它们在窃窃私语,它们在说什么?有人在起舞,响起的脚步声,然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音乐,像是有人拿着鼓槌,在裸露在外的骨头上,不断而又急促的反复敲打……
“……式!”
式清醒了。
后背一身冷汗。
不能再等了,她当机立断。
缓缓吐出一口气,式闭上眼,在心眼的作用下,世界反而清晰了。
看到了。这里是?
她认出了眼前的街道。
这么远?
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偏离了回家的道路。
那么,怎么做,要回去吗?
火焰不断灼烧雾气,发出噼啪声。
不!
式转身,如果仅仅只是想要躲避雾气的话……
这里离另一个地方反而比较近。
那是正常学生绝对无法越过的高墙,式手中出现餐刀,把它们扔出去,插在墙壁里,将它们当作跳板。
哪怕穿着和服,式依然安稳落地,动作干净利落。
她拍拍手,刚回头——和巡逻来到这边的修女对上照面。
“……”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你是谁?”
式随口说,“我来找人。”
“找谁?”修女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式想了下。
“黑桐……”
“黑桐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