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可以请假吗?”江贺宁抬眸问宋言。
“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几天的。”
“应该可以吧?”宋言觉得江贺宁今天晚上有点过分关注自己的受伤的手,他开心之余,竟然有些嫉妒。
嫉妒它轻而易举就夺走了江贺宁的全部关注。
其实右手已经慢慢恢复了,宋言觉得自己除了上手术台,做其他什么事情都没什么问题了。
但是江贺宁仍然不停嘱咐着,“不要搬重物,不要用冷水刺激关节,也不要做大幅度动作。”
她不敢想象万一这只手真的因为她而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自己会有多难过和愧疚,她情愿受伤的是自己。
宋言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但是我想抱抱你怎么办?”
宋言委委屈屈贴上来,无论江贺宁再怎么掩饰,他都看得出女孩心情不佳,但是她仍然努力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明明自己也遭受了打击,但是却只顾着安慰他。
宋言心里有句话弹来弹去,像弹幕一样飘在脑海中:你真的太没用了。
江贺宁闻言笑笑,“那我抱你好了。”
说罢,她就伸手抱住宋言的腰。
他的大衣里非常温暖,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从掌心下面传过来,江贺宁埋在他的胸口,此刻将脑子里所有的想法都清空了。
哪怕世界已经崩塌在即,但是宋言此刻还是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
宋言第一次见江贺宁如此主动。
女孩的手贴上来的时候,他还没从那句话里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觉得腰间贴上一双温软的手。
今夜比以往都要冷,他们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在黑夜里相拥着,成为彼此的堡垒和盔甲。
在今晚,在此刻,他们不过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
宋言轻轻将下巴搁在女孩头顶,又不敢太用力,怕自己的头太重压到她。
“对不起。”他轻声说。
宋言清晰地感受到女孩身体一僵,他轻抚上她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拍着。
他们两个心知肚明这句对不起代表什么。
“不要道歉。”江贺宁更用力环住宋言的腰。
“你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
宋言苦笑,他能感知到江贺宁压抑着的情绪下面的痛苦,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无力感。
“明天带你去两个地方吧?”江贺宁突然抬头,眼神里的沉郁仿佛一扫而空,只是认真盯着眼前的人。
“好……”宋言思绪纷飞,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江贺宁要带他去哪,总之就下意识地点了头。
“你都不问我带你去哪?这么敷衍?”女孩眼睛里的闪过一丝狐疑。
“你说去哪都好。”宋言认真说道。
他还想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天涯海角我都奉陪。
但是这句话有点太肉麻了,江贺宁听到一定会说宋言你实在太土了。
反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宋言可以将所有想说的话都一字一句说给她听。
但是在此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
看着江贺宁卧室的灯亮起来,宋言静静地在楼下站了一会,才转身开车离开。
但是他没有回家,而是调转方向去了另一个地方。
宋言很少来陈向东家。
他觉得这里的装潢太过沉闷,全是黑白色系,再加上主人生人勿近的气质,整个房子空旷得脚底生寒。
宋言已经不太记得多久没见过陈向东了,前两次都在医院,他们总是围绕着一个相同的话题,一个同样的人:江贺宁。
他已经不指望两人的关系恢复到从前了,其实就算是从前,也不过因着陈念肖的缘故相处得多了一些。
宋言后知后觉地想到,陈向东也是几乎只在陈念肖在的场合里多说几句话,如果只剩下他们,两人也几近零交流。
但是他以为两人总算是有点友谊在的。
他了解这个人的过去,也曾经和她最在乎的妹妹在一起,陈向东对他笑过吗?应该是有的,他不总是和现在一样冷冰冰的。
但是自从念肖去世以后,陈向东就几乎没有在出现过在他跟何悦的面前。
他今天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也只听到了对面轻飘飘的一句话:宋言,好好听着。
手机里传来男人的笑和女孩的哭。
宋言想,我太天真了。
陈向东是不需要朋友的,他的心里已经被仇恨填满了,这些恨正在一点一点往外溢出来,直至折磨他锁定的每一个人。
他今天不是以陈向东的朋友这个身份来的。
他是以江贺宁的男朋友这个身份来的。
门铃响了几声,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进来。”
像是知道宋言要过来,他甚至连门都没有关死。陈向东好像刚刚洗完澡,身上穿着家居服,头发还有些往下滴水。
他拿毛巾随意擦了两下,然后径直坐到沙发上拿起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
像是根本没看到宋言一样。
“那个地址,是你让那人给我的?”
宋言开门见山,他也懒得跟陈向东扯什么来来往往了,只要一看见他,心里就涌上来一股抑制不住的焦躁。
他很想把拳头挥过去,警告这个人说你离江贺宁远一点。
但是宋言知道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激怒陈向东,还有可能让江贺宁再次受到伤害。
只是袖口下面,一双拳头依然握紧,只待主人一声令下。
“是我。”男人盯着电脑,他应该是在处理公司的事情,江氏是一个庞大的烂摊子,现在上上下下要经手的事情很多。
陈向东也知道宋言这次来的目的,他刚刚用余光扫了一眼宋言的脸。
很愤怒的样子。
但是陈向东猜江贺宁还没跟他坦白,不然宋言早就将拳头挥过来了。
也罢,就再给他们一天时间好了。
宋言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料到陈向东毫不在意地将答案说出来了,他以为他至少会遮掩一下。
“目的呢?你这么做的目的?”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人要做什么,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还是回到了最原始的那个问题。
陈向东好像终于愿意施舍给这个不速之客一点注意力,他把目光从电脑上那些数据跟条目移开,转而打量着宋言。
“你以为你真的能帮她么?”
“宋言,你跟江贺宁,都蠢得可笑。”
男人歪头笑了笑,“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靠近江贺宁,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宋言觉得荒唐,“你以为凭借那场笑话一样的订婚宴就能绑住宁宁吗?”
“陈向东,你一定要让她跟你变得一样痛苦吗?”
“你有没有想过,念肖其实不愿意……”
宋言兀自说着,他已经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对面的男人已经收回自己的目光,好像只当他是在无理取闹。
“你没有资格提念肖。”陈向东陡然合上电脑,他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利刃。
“看在念肖的份上,我让你说了你想说的话。”
“你执意跟我作对,可以。但是从今天起,不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念肖的名字。”
宋言心里的寒气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终于还是到了这种地步,既然当初选择跟江贺宁站在一起,就应该知道这个结局。
“出去。”
男人扔下这两个字,转身回了书房。那扇门重重关上,只剩宋言一个人寥落地站在客厅。
他想反驳的,说念肖一定不愿意看见你变成这种怪物。
但是念肖已经不在了,他到底有什么资格替她原谅江家呢?明明她走的时候这么痛苦。
宋言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已经完全恢复了,也感受不到一点疼痛了。
他伸开手掌,然后抬起来。
重重扇在自己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