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本来在中院看书，听到前方传来喊声，便走了出来。

    只听得陆子豪在跟人聊话，似乎一边走来一边说着，嗓音越发清晰。

    而对方则是爽朗的女声……

    江婉惊喜瞪眼！

    这是——郝秀眉的嗓音啊！

    江婉激动极了，快步迎前方去了。

    只见回廊拐弯处，陆子豪快一步，引着郝秀眉迎面走来，嘴上还说着：“我媳妇总念叨你，说好长日子没瞧见你了，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而他身旁的郝秀眉仍是瘦瘦高高，双眼发亮，眉眼精神奕奕，唯一不同的是穿着一身蓝色工人衣衫，麦色的健康肌肤比以前深一些，甚至带着一丝亮色。

    “秀眉！”江婉惊喜喊。

    郝秀眉激动不已，快步奔跑上来，一把握住了江婉的手。

    两人双手紧握，笑容满脸的同时，眼底皆是泪光闪烁。

    “婉姐姐……我可想你来着！”

    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大喜也！

    江婉有些不敢置信，问：“你——你怎么找来的？你怎么没去阳城太平街那边找我们？是不是找不到？吴妈把我们的新地址给了你？”

    “都不是！”陆子豪抢答：“我去芬芳斋给你买点心，就在巷口偶遇了秀眉！她也要去买点心，就这么碰巧遇见的！”

    郝秀眉不住点头，笑道：“太有缘了！婉姐姐，天下如此大，京都也不小，咱们竟能在异地他乡一连巧遇两次！‘缘分’一词真是妙不可言呀！”

    两人手拉着手，絮絮叨叨说起了近况。

    郝秀眉歉意解释：“当时幸亏有你们送我到山脚下，可惜没仔细话别。我本打算我妈头七后，再去阳城答谢你们。可惜……我还没在家待足三天，就跟家里闹得很不愉快，干脆跑去火车站，连夜坐车离开了阳城。”

    江婉惊讶挑眉，话到喉咙口却不好意思问出来，怕她难堪或有难言之隐，不敢问为什么。

    “……你平安就好。”

    郝秀眉早当她是知心好友，丝毫没避忌什么，解释了匆匆离开的原因。

    “我爸和我哥他们希望我留在山上，早点找个妥当的人家结婚，安稳过日子。可我真的不愿意……我爸就骂了我，甚至要打我——我一气之下就跑了。当时身上什么都没带，混上火车后，在煤炉旁帮忙烧煤，一天干八个小时，包吃包住。除了每天黑不溜秋，其他都蛮好的。”

    江婉听得暗暗心疼，问：“你怎么不去太平街寻我？我那会儿一直等着你啊！”

    “……当时有些怕。”郝秀眉苦笑：“怕我爸和几个哥哥追上来将我抓回去。我虽然有点拳脚功夫，但不敢对他们使呀！”

    江婉忍不住问：“那后来呢？这八九个月里你是怎么过的？”

    郝秀眉笑眯了眼睛，答：“我跟着火车东南西北跑，到一个地方就歇几天，到处转转看看。这段时间我曾在海边遨游，一步步爬上东岳，还曾差点儿从华山上摔下来，到过西南春城，看过漫天遍野的山花，在几千米的雪山上冻得瑟瑟发抖，却笑得格外开心……走过好多地方，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待我有空再一一讲给你听。”

    江婉听得羡慕连连，双眼发亮。

    “真好！那你现在……在火车上供职？”

    郝秀眉扯了一下衣衫，答：“几天前来到京都，打算在这边待一阵子，看看能不能等到师傅，顺便在京都过冬。这边工作容易找一些，我身上的钱不多，打算先找一份工作撑过去。幸好在车上跟一位老技工学了点修火车的手艺，在京都西郊找了一份技工活，暂时当临时工，已经在厂里干了几天。今天休假，就出来逛逛，打算买几个点心吃，谁知竟意外碰上陆姐夫！”

    江婉将自己大概的情况说了一通，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

    “三个多月了，打算一家子暂时在京都落脚，一来是兼顾子豪和大姑姐的工作，二来是希望小欧能跟他的家里人多接触。另外，我想在这边开始新事业。”

    “真好！”郝秀眉笑赞：“这园子真漂亮！一眼就觉得喜欢！”

    这时，陆子豪捧着一盘热乎乎的点心来了。

    “凉了不好吃，我让蔡大姐在炉子上烤一烤。媳妇，秀眉，快趁热来吃。”

    两人走进凉亭，一人一石凳坐下，迅速拿起叉子开吃。

    陆子豪见江婉吃得开心，忍不住染上笑意。

    “今天有你最喜欢的蟹黄酥，我一口气买了一打！”

    “可我不能多吃。”江婉低声：“螃蟹寒，怀着孩子的时候尽量别吃螃蟹或蟹黄。”

    陆子豪微微心疼，道：“那……那就吃一块，解解馋。等孩子生下来了，我天天给你买！”

    江婉被他逗笑了，提醒：“蟹黄可不是天天有的，一年好几个月没有呢！”

    陆子豪递给她一个，温声：“还热乎得很，快吃吧。”

    江婉接过，见郝秀眉盯着他们两人看，忍不住下巴示意。

    “秀眉，愣着干嘛？快吃呀！”

    郝秀眉笑出声，赞道：“陆姐夫真是会疼人！”

    陆子豪挑了挑眉，笑问：“秀眉，你刚才说去修车厂当临时工，很辛苦吧？工资怎么样？”

    “一个月二十块。”郝秀眉答：“辛苦倒不辛苦，就是工作过于单调乏闷。老师傅瞧不起我是女的，不肯教我带我，我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江婉听得蹙眉，问：“体力活吧？肯定很辛苦！”

    “天气凉不怕的。”郝秀眉解释：“闷热那会儿，在工棚里工作就很辛苦，稍微一动就满身汗。冬天冷是冷了些，但干起活来浑身发热，就不用担心了。眼下快入冬了，天气蛮适合干活的。”

    江婉一听就猜到是体力活，道：“学不到东西的话，不如辞了，重新找。”

    “不用了。”郝秀眉笑道：“找一份工作不容易。再说了，我只是在京都过冬，也许明年开春就要离开。只是暂时找个能吃上饭，睡上觉的地方，顺便赚点路费。我一身都是气力，不怕辛苦。”

    陆子豪一听她如此说，忍不住想起早些时候叶云川孜孜以求的“躺平壮志豪言。

    那小子也就说对了一句话——人跟人之间，根本就比不得！

    “秀眉，凑巧得很。”陆子豪道：“云川今天也来了我们家，应该还在后院睡大觉。”

    “真的？！”郝秀眉惊喜笑开了：“他也在啊！真是太巧了！我这几天还在想着要不要去拜访一下他和叶爷爷，担心他会不会不在——竟在你们这儿呀！”

    陆子豪拍掉手上的饼屑，起身：“我去喊他过来。”

    “不！”郝秀眉拦下他，笑道：“我去吓吓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语罢，她如风般奔后院去了。

    陆子豪和江婉对视一眼，偷笑而不语。

    片刻后，后院传来杀猪般的嚎叫！

    “郝－秀－眉！你干什么啊？！”

    凉亭中的两人听到后，都哈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