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初雪
作者:雾羊   落地隔年最新章节     
    费死了个牛劲,我们终于攒够了勉强够堆一个小雪人的雪堆。

    大家你一把我一把的把这个雪人堆了起来。初雪太薄了,还混着泥沙。所以因为原材料的问题,我们的小雪人也脏兮兮的。

    几个人看着雪人,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姑姑很合时宜的开口补刀:“它好丑啊。”

    大家忍不住笑,几人商量商量,回屋拿了几条上次用剩下的仙女棒。姑姑拿着三根想往上插,我赶紧拦住:“姑姑!这不是上香!”

    大家对着雪人拍了几张照,还挨个合影留念之后,这才满意。因为大家都知道,等明天太阳升起来,它就会尘归尘土归土。

    地上扔的燃烧过的仙女棒被姑姑收了起来,打算回家埋到花盆里。几人排排坐在台阶上,听着牧歆叶教大家认星星。

    牧歆叶挨个给大家指着他们的星座,轮到姑姑的时候,牧歆叶愣了:“姑姑,你生日什么时候?”

    姑姑摇了摇头:“我还没见过我妈妈,所以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把所有的星座都告诉我,我就等于知道自己的星座是哪个啦!”

    听完姜婉凝的话,虞雯默了默,很久没有说话。

    听着牧歆叶滔滔不绝的讲着,牧歆阳感觉手里的雪都要化了也没找到目标:[那就你了!谁叫你是我弟弟呢!也是你罪有应得。]

    牧歆阳清了清嗓子:“我弟弟在这给大家科普半天,我也给大家说个冷知识。人对眼的时候,是没办法张嘴的。”

    韩奕谣听完笑了笑,拦住了想要试验的几个女生:“小叶,我们女生做这个表情太没形象了,你试试能不能。”

    牧歆叶一想也是,先对了对眼,微微张开嘴,感觉好像也能做到。

    牧歆阳催促:“你长大点,这谁知道你张没张嘴啊?”

    牧歆叶张嘴:“啊~呸呸呸!”

    几乎是牧歆叶张嘴的瞬间,牧歆阳就把混着泥沙的雪水塞到了牧歆叶嘴里,然后拔腿就跑。

    牧歆叶立马就追了出去:“牧歆阳!你这到底计划多久了!雪都化了!”

    牧歆阳连跑带躲:“刚刚扫雪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牧歆叶连踢带踹:“这么多人为什么是我!”

    牧歆阳左摇右闪:“就你傻真张嘴了,但凡有人比你快,我都塞别人嘴里了。”

    牧歆叶这段时间体能见长,眼看就要抓到了,牧歆阳突然就是一个平地摔。

    我们有些担心,想上去看看摔坏没有,被韩奕谣拦住了。

    牧歆叶也很担心:“哥?没事吧?”

    牧歆阳声音带着隐忍的抽痛似的:“磕到肘了,有点疼,你扶我一下。”

    牧歆叶刚要去扶,牧歆阳转身又是一把雪扔到他脸上,然后撒丫子就跑:“这时候知道叫哥了?这是你刚刚喊我全名的惩罚!”

    看着两人跑闹,大家都带着笑。

    “啊~啊~,奶盖你看!阳哥骗人!明明可以!”看着洛鸣萧的傻样,岳瑶也起了坏心思,抓起一把雪就要往他嘴里扔。

    洛鸣萧的运动神经必须反应的过来,岳瑶的雪还没扔出去,洛鸣萧就闭嘴了。

    岳瑶手里抓着雪,抱着胳膊:“哼~生气了!”

    洛鸣萧狗腿子,一样哄着岳瑶:“奶盖我错了~别生气了~”

    岳瑶俏眼一瞪:“那你张嘴。”

    洛鸣萧很迟疑:“别吧...”

    岳瑶又是一声‘哼’,洛鸣萧无奈张嘴‘啊~’

    “啊~,啊~”姑姑也在尝试,但是没有人会往她嘴里扔的,因为她真的会吃下去。

    洛鸣萧眼睛一亮,瞬间就被岳瑶的眼刀打回现实了。

    虞雯看着大家笑,而我看着在笑的虞雯。

    本来想让虞雯住下的,但是虞雯说明天要上课,所以姑姑只能恋恋不舍的送走了虞雯。要不是谣谣姐拦着,她都快送到楼下了。

    我们两个都没说话,虞雯还披着我的衣服,我们两个系着围脖。

    像是闲聊一样,虞雯突然开口:“我好累呀~”

    我并不知道美术生上课是什么样的,以为虞雯上课会很累:“美术生这么辛苦吗?”

    虞雯就像没听见似的,再次开口:“你知道吗?我今天打车花了三十块钱,但是我一天的工资才五十。”

    我都不知道虞雯还有工作:“什么工作啊?很辛苦吗?之前没听你说过。”

    虞雯还是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提出了一个问题:“我好累,你可以背背我吗?”

    我不知道她需不需要我的回答,所以我直接把她背了起来。红色的围脖还是绑在我俩的脖子上,把我俩连在一起。

    感觉到虞雯在我后背上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再次开口:“你之前肩膀有这么宽吗?我感觉你最近好像变壮了,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确实现在背着虞雯,感觉还算轻松,我把虞雯往上颠了颠:“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最近有在健身。”我自觉是个满分答案。

    但是虞雯半天没给我回复,就在我想刚刚那句话有没有什么不妥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啜泣声,我有点不敢确定,回头确认。

    “你哭了?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吗?”

    我能感觉到虞雯摇了摇头,但是没说话,就这样哭着。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原因在哭,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颠着背上的虞雯。

    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虞雯在我后背抹了一把眼泪才再次开口:“晃了这么久,累不累啊?”

    当然累了!我感觉我已经出汗了:“不累!”

    虞雯嗤笑:“不累还这么喘?还出这么多汗?”

    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很狼狈,但还是坚持着不放她下来:“没关系,我能坚持到你寝室楼下。”

    虞雯捏了捏我的脸:“这么着急送我回寝室干嘛?要去见小情人?”

    喘着粗气,但还是放慢了脚步:“不着急,我们慢慢走。”

    虞雯拍了拍我的背后:“好啦~放我下来吧~”一边说着一边挣扎。

    我还是狠狠箍住她不安分的腿:“我真没事。”

    虞雯也不挣扎了,搂住了我的脖子:“我这个围脖送你了,这个是我妈妈做的。”

    围脖上还有虞雯身上,淡淡的线香味:“那先替我谢谢阿姨,改天我一定登门道谢。”

    这句话像是触动她了一样,她的声音变得很轻:“你记不记得,十一假期,你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和你说我有个秘密?”

    我轻轻点了点头,虞雯缓缓开口:“我想让你知道,我们去那边的长椅上歇一会吧。”

    我们在学院前,高台上盖的小广场里的长椅上坐下。周围一走一过的学生很多,不过离得很远。再加上高台周围种着很多树,我们这里还没开灯。所以让我有种,我们两个坐在隔音的单向玻璃前,当着大家的面说悄悄话一样。

    虞雯摘下围脖,躺在了我的腿上,我把围脖盖在了她的肚子上。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躺下,就算不盖被,肚子上也要盖点东西,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虞雯在我腿上躺了好一会,像是睡着了一样。我就这样安静的等着,等她想要开口。

    “其实我没有妈妈了。”

    我没想到第一句会是这个:“那这个围脖?”

    虞雯往我大腿根的位置躺了躺,用我的衣服盖住脸,像是怕我看见她的表情似的。

    “是我小时候的,大了有点短了,一直没舍得扔。后来拜托小雅帮我拆了重新织的,用的还是妈妈的针法,拿到围脖的时候,有一瞬间我以为妈妈活过来了。”

    我一开始以为这条围脖本来就是黑红条纹的,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本的旧线也是红的,只不过年头太久,有些发黑了。黎希雅并没有在旧的线上直接继续织,而是整个拆了,混在新的线里交错着织。

    原本的旧线已经失去了弹性,包裹在毛茸茸的新线里。新的线就像血肉一样让整个围脖立体起来,旧线就像筋骨一样支撑着新线。这条围脖柔软又坚韧,旧的围脖就像借尸还魂一样,在这条围脖里重获新生。

    这条围脖的意义,对我来说有点太沉重了:“这我还是......”

    虞雯打断了我的话:“我想把我的妈妈分你一半。”

    我没再推辞,感觉气氛有些沉重:“那叔叔一个人带你长大很辛苦吧。”

    虞雯在我衣服下面摇摇头:“我也没有爸爸了。”

    我直接就是一个无语,我从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不会聊天:“对...”

    “我的脖子上有个浅浅的疤,是我爸爸烫的。”

    我企图安慰她:“叔叔也是不小心的吧?”

    虞雯还是摇了摇头:“他是故意的,因为我在街上叫他爸爸。所以他当着同伙的面,在我七岁的脖子上灭了烟。”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那你恨他吗?”

    虞雯摇摇头:“小时候我不承认我有爸爸,因为我恨他。后来我想恨他已经不在了。”

    也对,一了百了,还能怎么样。就在我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的时候,没想到她继续说起了她的家庭。

    “小时候爸爸从没回过家,一直是妈妈带我。因为没见过我家有男人,所以邻居都以为我妈妈是未婚先孕。妈妈也从来没和我提起过我爸爸,我家的户口本上也从始至终没有我爸爸。但是我见过爸爸的照片,在妈妈的项链里。”

    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虞雯的状态很放松。我也不打扰她,就这么听着。

    “七岁那年,我带着烫伤哭着回家的时候,妈妈只是带了我去了医院。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流着眼泪。

    从那天起,我也再也不承认我有个爸爸。后来十七岁的时候,我想学美术,但是我知道家里钱不够,所以没和妈妈说过。但是我的小心思妈妈不知道怎么发现的,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钱。”

    虞雯停顿了一会,像是在回想细节,又像是再次抚摸自己的疤痕。

    “后来我去学了美术,学了一年,成绩很好,我很有天赋。只不过妈妈已经病倒了,她很抱歉在我高考在即的时候过世。我一边安慰着奄奄一息的她,一边和她保证我会好好考的。但是我失约了,我连最简单的题都有些理解不了,那段时间,我甚至有些听不明白其他人在说什么。”

    “成绩出来的时候,我比平时成绩少了二百分。妈妈的葬礼上爸爸也没有来,我也不希望他来。复读的那年,我一个人生活。只是一个人生活而已,但是我还是莫名的认为,我还是有家的。再后来警察来了,告诉我,我爸爸殉职了。他是埋在贩毒组织里的卧底,没有葬礼,没有照片。只有一张装着他这些年工资、国家抚恤金和同事捐款的银行卡,还有装着他的一个小罐子。”

    虞雯安静的说着,我安静的听着。企图通过幻想,来陪她度过那段难挨的日子。

    “钱很多,但还了去年的欠款,再加上复读,乱七八糟加在一起,也没剩多少。还有一张爸爸用报纸上剪下来的字,给我留下的一封信,又或者说一句话。要我和妈妈好好生活,他很对不起当初拿烟烫我,希望我没有留疤。信很短,我想可能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的报纸吧。知道他过世了,我其实没什么感觉,我只是意识到我没有家了。”

    我情绪有些激动,立马把她的话按回去:“你有!我还有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虞雯没有接话,但我确定她听到了。

    虞雯沉默了好久,才突然开口:“原来你真的有健身,你都有腹肌了,不过为什么不对称?”

    虞雯一边说着,一边用冰凉的小手伸进我的衣服里,用手指戳着。我被吓得一激灵,虞雯的脸从我衣服里露了出来。

    脸上没有泪水,但我确定她哭过了。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虞雯突然撑起身,在我的嘴上啄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像是没尝出来味道一样,搂住我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我轻轻扶住她的脑袋,任由她的手按住我的头,加深着这个吻。

    嘴唇分开,她躺回我的腿上,我看着她的眼睛问她:“这是我送你回寝室的奖励吗?”

    虞雯可爱的点点头:“也是你陪我这么久的奖励。”

    我不想让气氛回到一开始,就装作刚刚那些话都没说过似的,和她开着玩笑:“那以后每次我送你回来都有吗?”

    虞雯像是很为难似的:“那就都有吧~不过要是哪天你对我不好了,就没有了,而且以后都不会有了。”

    我伸出小拇指:“那就这么说好了,以后都有。”

    虞雯勾住我的小拇指,但是没有盖章:“怎么最关键的地方你只字不提?”

    我想了想,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因为你不说的话,我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不管了!先盖章!”

    在虞雯按下拇指之前,我俯身吻了上去。

    虞雯有些害羞的撇过头:“你这样的话,明天份的就没有了。”

    跟白严待久了,耍无赖的本身还是有几分的:“没关系,明天我会要后天份的。”

    虞雯松开我的手侧过身,不去看我的眼睛。

    像是想到了什么,揉乱了自己的头发:“烦死了!明天还要上班,这次兼职的网吧超远。”

    我有些诧异:“学校附近不就有一个吗?我看还在招人。”

    虞雯语气有些失落:“我怕被你同学看到给你丢人,不过又觉得我没什么资格,让你为我感到丢人,可能还是自尊心作祟吧。”

    我赶紧更正:“你有!”但又觉得这么说像是支持她去远的地方打工似的,赶紧找补:“额不对,你没有,也不对。”

    感觉今晚的嘴有点笨:“我永远都不会觉得你丢人,你也永远不会让我觉得丢人。”

    虞雯没接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小声建议道:“要不要回学校附近的网吧干?”我不敢说我养她,因为我也还没有工作。我能做的,只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一些她需要的帮助。我可以给她建议,但不能替她做决定。因为她有她的人生,我不能替她做选择。

    虞雯起身:“那就等我干完这个月吧~不然工资该拿不到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两个一直牵着手,虞雯牵着我的手晃呀晃。

    回到房间的时候,阳哥又去了酒吧。

    明天还要上课,我们也回房间里躺着了。

    原本昏昏沉沉都要睡着了,姑姑突然给我摇醒了:“姜然!怎么办呀?”

    看着姑姑大腿间的血,我一拍脑门。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姑姑醒来到现在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来生理期。

    好在谣谣姐和岳瑶来的及时,也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姑姑来了生理期,韩奕谣就说让我们明天开始不许同床睡了。因为男大避母,女大避父,姑姑这是长大了的表现。

    正打算明天开始在沙发上将就呢,牧歆叶突然来敲门了。

    牧歆叶原本和搂着韩奕谣想入非非呢,今天阳哥不在,客厅没人。自己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安分的小手开始往上爬。

    韩奕谣也没表现出不愿,牧歆叶还以为有戏呢。

    韩奕谣捏了捏他的手:“这是好了?”

    牧歆叶尴尬:“还...还是挺疼的。”

    韩奕谣转过身:“不着急,等你回来再说。”

    牧歆叶还没明白自己要去哪呢,就被韩奕谣撵了出来。

    “位置发你手机上了,快去吧。这次数量有点多,注意安全。”

    牧歆叶锤头丧气的来敲门,我有种今晚不用睡了的感觉。

    本来就打算我和牧歆叶去的,因为阳哥联系不上。结果姑姑怕我们受伤,带着生理期也要跟着。

    因为韩奕谣要求我们带齐装备,感觉这次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不想带着姑姑的,也许是主观印象导致的,现在我们偶尔还总觉得姑姑生活不能自理。

    但是想到姑姑在老薛的熏陶下,现在已经能一脚踢倒一堵石墙了。我们想了想,还是别托大了,说不定姑姑现在还是我们的战力天花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