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旺手里的桑树条又提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问：“所以，你的钱，真的都给了那伙骗子？”

    赵天才不满：“爹，你胡说啥呢，人家是大老板，只是一时资金没回笼，怎么可能是骗子？

    爹，你听我说，我这次回来，也是想着这些年，你和我后妈也挣了不少钱。

    当儿子的挣了大钱，哪有不带着家里人发财的道理，所以，我就想着拉你们一起了！”

    “发财，发你娘的鬼财！”赵兴旺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后面想灭了儿子：“我问你，你跑回来了，你妹妹呢？”

    赵天才眼神开始变得躲闪：“我妹，我妹在小绿姐店里洗碗！”

    赵兴旺松了口气，好歹没把女儿给卖掉：“小绿一个月给你妹妹多少钱工资？”

    赵天才这次连头都不敢抬了：“都是自己人，一个地方出去的，要啥工资啊！”

    赵兴旺明显看出儿子是在说谎，把手里桑树条抽得啪啪响：“说实话，你妹为啥在小绿店里洗碗还没钱？”

    赵天才搓着手，低头道：“刚出去那会儿，没钱吃饭，就....就偷了人家东西，被人给逮着了，说要判刑要坐牢。

    小绿姐看不下去，替我出钱赔给了人家。

    苕叶儿就....就在小绿姐店里，给人刷碗洗盘子还债!”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偷的啥东西这么贵，一年了，这钱还没还完？”

    赵天才声音更小了：“是...是个玉镯子，我被那家发现，一个不小心没拿稳，镯子就啪嗒掉地上摔坏了。

    那家人....那家人不讲理，说....说她那镯子值五千块，我....我没钱，小绿姐给赔的！”

    赵兴旺气不打一处来：“那你给陈红军那伙人的五千块，又是从哪儿来的？”

    “也....也是找小绿姐借的，”赵天才看了眼老爹的脸色：“我跟小绿姐说好了，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我又跑不了，不会赖账的。

    再说了，就算我跑了，那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和后妈还在村里，所以...所以，小绿姐她不会不信我！”

    赵兴旺气得都吐血了。

    他在外头好几年，晓得好多年轻人出去，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就变坏。

    这个儿子果然和从前一样不着调，闯的祸越来越大，将来可怎么收场啊。

    老太太又叹了一口气：“狗娃，你这一路走回来，鞋子都走破了，也是累了，先去歇一歇吧，我和你爸说说话！”

    赵天才也没客气，直接进了王建芬大儿子的房间，倒头就呼呼大睡。

    晚上，去集市赶集的王建芬回来，就听到大儿子在骂人：“你那大黑脚丫子那么脏，你就往我床上躺？”

    赵天才嘟囔了一声：“草地都能睡，床上有啥不能睡的，矫情！”

    他翻了个身，抱着干净松软的被子继续呼呼大睡。

    王建芬大儿子气得跑出来朝着赵兴旺大吼：“你儿子要睡，就给他睡好了，反正我也不姓赵，我走行了吧！”

    赵兴旺急忙拉着继子，跑去房里喊赵天才：“狗娃，你起来，这是你大哥的房间！”

    赵天才呼噜打的震天响，还吧唧吧唧砸吧了几下嘴，压根没点反应。

    王建芬这会儿才知道赵天才回来了：“他爹，这咋回事？”

    赵兴旺就把赵天才一路要饭乞讨回来说了一遍。

    王建芬呵呵：“挣大钱了？我还头一回见着这么个挣钱法的，真是厉害啊！

    我看啊，这不是挣着钱了，这是回来躲债的吧！”

    因为张桂芬跟赵秀华这对姑嫂间闹的厉害，全村人都知道，赵秀华和陈红军骗钱这事了。

    赵天才要是回来一直哭穷，王建芬还会怀疑他在外头真像赵秀华说的那样挣钱了。

    可他一回来就吹牛，还一直说自己有钱。

    王建芬就不信了，人向来是财不露白，恨不能把所有钱藏起来吃糠咽菜，就怕有穷亲戚上门打秋风。

    赵天才故意这么嚷嚷，有钱就怪了。

    赵兴旺在王建芬面前向来没主意：“这个兔崽子，闯了祸就晓得往家里跑，苕叶儿还在人家店里给人帮工抵债呢！”

    赵兴旺想起小女儿，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家里日子又不是穷得过不下去，相反，他们家比村里人大多人家要好过，咋就把那么小的孩子丢外头不管呢。

    王建芬跟他夫妻多年，还会看不出来，这个男人又开始犯心软的毛病了。

    “你心疼不着你闺女，是狗娃他自己偷偷摸摸把妹子给带走的，可怨不着我这个后妈。”

    赵兴旺蹲在台阶上不吭气。

    王建芬大儿子很烦躁：“那现在咋弄？他一直赖家里不走，要债的追来咋办？”

    村里有几个不学好的搞赌博，被债主追上门来，那可真是闹得家无宁日。

    赵兴旺和王建芬一想到这个可能，都觉得心头乱糟糟的。

    大儿子继续道：“还有，他今年满十八岁了吧，现在乡上天天在宣传贷款，他在城里待久了，肯定学了些坏毛病。

    要是跑去信用社贷款，将来可咋办？”

    这话一下点醒了王建芬，对啊，赵天才光人一根，说跑就跑了。

    他们这些跑不了的家里人怎么办？

    难道天天辛辛苦苦，就是来给他还债的吗？

    “先等等，明天我再去找桂芬嫂子问问！”王建芬心思重，她还是想摸清楚，赵天才到底有没有挣着钱。

    张桂芬一听她问这事就冷笑：“大半个临淮市的人都把钱给借出去了，什么单位上的，教书先生，都把钱给了陈红军。

    你觉得你家那个傻子，他会比教书先生更聪明!”

    张桂芬说这话，纯粹是带了私人情绪。

    凭什么倒霉的只有她一家，最好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倒霉才好。

    所以，她故意在王建芬面前夸大其词。

    王建芬回去就跟赵兴旺商量：“老赵，狗娃不能留，这王八蛋闯的祸太大了，家里顶不住，还是让他走！”

    赵兴旺也很愁：“他现在赖着不走，明摆着是在躲债，你让我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