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内,从外面又传来消息。十阿哥病重不治,夭折了。
舒妃痛不欲生,几次哭到昏死过去,只求皇上开恩,叫她见十阿哥最后一面。
皇上又哪里肯依呢?他本就心里忌惮着那天象之说,后有太后觊觎皇位,如今十阿哥夭折,他虽也心痛难当,可到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此,他恨不得叫这十阿哥从没来这世上走一遭才好,又如何肯将那十阿哥的尸身接到圆明园,更别说让舒妃外出到諴亲王府了。便直接下令直叫諴亲王在外面发送了即是。
舒妃每日跪在九州清宴之外苦求皇上,皇上却避而不见。
这些日子达瓦齐叛乱,太后因此事逼他接回恒媞,南方水患一刻不停的朝国库伸手要银子,十阿哥夭折,如今舒妃也在外面逼他,只叫皇上焦头烂额。
后宫嫔妃不懂前朝之事,他们见皇上整日心中郁结,便认为皇上只因十阿哥新丧,因此心中难过罢了。
没人敢在此时触皇上霉头,因此,平日里的争宠竟也都不见了,倒叫皇后觉得这圆明园清净了不少。
见舒妃消沉,炩妃心里实在高兴,便在自己的院子里一边侍弄花草,一边哼起了昆曲。
皇后在园中散步,走着走着便路过了绾春轩。突然,她脚步一顿,侧耳倾听,竟听见隐隐约约的昆曲声传了出来。
荣佩见皇后神色不明,便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听着好像是炩妃。”
皇后深吸一口气,垂了眼眸。“如今,十阿哥新丧,不管是谁唱这些欢词糜曲,一律到十阿哥灵位前跪上一天一夜作罚。”?
荣佩福了福,便转身大步走进了绾春轩。见到炩妃正在那儿拿着小剪子剪花枝便冷声说道。“皇后娘娘懿旨,十阿哥丧期,唱欢词糜曲者去十阿哥灵位前罚跪一日一夜。”
炩妃动作一顿,转头看了荣佩一眼,她冷冷的上下打量她一番,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本宫知道了,会警诫宫人,不叫她们唱那些欢词糜曲。
若有违令者,不必荣佩姑姑来传,本宫自会送他们去十阿哥灵位前罚跪的。”
荣佩眉头一皱,眼睛一瞪,厉声说道。“炩妃娘娘,奴婢说的是您,方才您唱的昆曲皇后娘娘已经听见了,如今十阿哥新丧,您却在这里唱昆曲,可有对十阿哥半点慈爱之心?
如今皇后娘娘下了懿旨,难不成炩妃娘娘还要抗旨不遵吗?”
炩妃冷哼了一声,转身瞧着荣佩,随手将手中的小剪子交给春蝉,春蝉恭恭敬敬的接过,退在一边,抬眸瞥了荣佩一眼。
只瞧着这主仆两个的神色,荣佩心里便咯噔一声,难不成竟是刚才她听错了?不是炩妃唱的?不会呀,这么近不可能听错。
炩妃冷冷的瞧着荣佩,说道。“本宫方才是唱昆曲了,却不知皇后娘娘和荣佩姑姑可曾听清楚本宫唱的是什么?”
荣佩眉头一皱,回想一下,她还真没特意去听。可这昆曲里不过都是些情情爱爱的戏折子,除了这些,还能是什么?
瞧得荣佩神色,炩妃便嗤笑了一声,她嘲弄着看着荣佩,冷冷说道。“该不会皇后娘娘以为这昆曲里唱的都是情情恩爱吧?”
眼瞧着炩妃的神色,荣佩心里又是一突。她这话说出口,分明就在说皇后见识浅薄。
可荣佩确实没听清楚炩妃唱的是什么,因此她此时再不敢乱说。
她有心想要告退,可炩妃却不可能这样放过她。只见炩妃一伸手,身后春蝉便连忙走了过来,稳稳的将她扶住。
炩妃勾起嘴角,缓缓的走向荣佩。荣佩见状便不敢再动,只低着头站在那儿。
站在荣佩跟前,炩妃打量着她的神色,只见炩妃突然露出一个极美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满是恶意,“该不会是皇后娘娘也以为这昆曲都是些所谓的欢词糜曲吧?
荣佩姑姑,你应该知晓,本宫之前是在孝贤皇后跟前儿伺候的,这昆曲也是因孝贤皇后爱听,本宫才学的。
这昆曲里这么多戏,皇后娘娘唯爱一出白兔记。
皇后娘娘既然没听清楚本宫方才唱的是什么,那本宫就把方才的唱词告诉你,你给本宫一个字一个字的记清楚,出去回了皇后娘娘。
若皇后娘娘还说这是欢词糜曲,本宫即刻就去十阿哥灵位前跪着。”
炩妃瞧着荣佩笑,只是那笑只在嘴边,未达眼底。她转身便往花丛边走,一边走一边唱。
“三日孩儿撇在池,铁打心肠也泪垂。若见刘郎备细说,记取名儿叫咬脐。”?
炩妃唱了两句,便转头看向荣佩。此时荣佩对上炩妃的视线,好似又回到在杭州行宫那日,竟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瞧见她的动作,炩妃微微一笑。“荣佩姑姑,听清楚了吗?”
荣佩讷讷不敢抬头。“回炩妃娘娘的话听清楚了。”
炩妃又从春蝉手里接过小剪子,将自己看着不顺眼的花枝咔嚓一声剪了下来,那声音一响,荣佩便瑟缩了一下,那一剪子就好像剪在了她心上。“既听清楚了,那便给本宫复述一遍吧。”
荣佩磕磕巴巴的将那两句唱词复述了下来,炩妃却冷笑了一声。“再背!”
荣佩猛地抬头看向炩妃,“炩妃娘娘,奴婢已经背下来了,您何苦在为难奴婢?”
炩妃连头都没回,好像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春蝉便笑道。“荣佩姑姑,我们主儿可是为了您好呀,方才咱们主儿唱的这两句唱词,荣佩姑姑可是背的磕磕巴巴的。
若是一时记不住,等出了这个门儿回了皇后娘娘,若是其中错了哪个字,倒叫皇后娘娘再误会我们主儿,这可如何是好?
到时我们主儿少不得要亲自出去回了皇后娘娘,若皇后娘娘一气之下罚了荣佩姑姑,荣佩姑姑岂不无辜?
所以不如荣佩姑姑再背两遍,且背熟了再出去回了皇后娘娘吧。”
瞧着容佩走了,炩妃又眯了眯眼睛。“原本那消息本宫还没打算现在就用,可没想到,皇后娘娘竟逼到了本宫头上,少不得就要拿出来用一用了。
春蝉,去寻生面孔,悄悄的将那话传到舒妃娘娘的耳中去。千万不要让她知道,这话是我们让人传的,只叫她以为是皇后娘娘告诉她的。”
真春蝉缓缓勾起嘴角,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