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洛奇从他那百宝箱中翻出一张A4纸大小的影印件，递到了赵言的面前。

    “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份功法的复印件。根据档案记载它应该是在十字军东征时期得到的。教庭在一次对异教徒的征战中，缴获了一批他们的典籍，其中就包括这部功法在内。

    它用一种非常古老的字体镌刻在一块骨骼上，就连那些异教徒们都不知如何解读，单纯只是被当成一种神启来供奉。

    之后的几百年间，它是被当作历史文献与众多的其它资料一起放在档案室中蒙尘的，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只会在漫漫地历史长河中消散，就如无数先辈们的传承一样……”

    老洛奇感叹道：“直到19世纪初，保罗六世开始对教庭进行改革，重新调整、完善各部门机制的时候，它才被再次发掘了出来。

    在被解读出来这是一份古老的修炼功法之后，当即就有一批的骑士对它进行了研修。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这种锻体术对身体素质的提升远超当时教庭内部所有的流派传承，在当时的教庭内部，还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但它毕竟是残缺的，而且没有经过时间的检验，为了慎重起见，教庭有意识的限制了这门秘法的传播人数和范围。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举措是明智的。十年之后，后果逐渐显现出来。最初的那一批骑士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在身体上出现了返祖的迹象。有毛发浓密的，尻后长尾巴的、视力退化成夜行动物的……各种异像不一而足，而且性情也变得非常的暴戾。修为越是高深，各种异像就越是明显……”

    “那后来呢！”

    “不要说在那个知识还处于垄断的年代，就是现在，一份锻体术的珍贵，你也可以想象吧！没有任何一个组织会放弃一份能快速提升整体战力的方法。

    然后你也看到了，你现在所修炼的，就是经历代高手总结、整理出来的改良版本，至于漫漫百余年间的那些牺牲与付出，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既然是改良版本，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我现在的症状，除了我，近些年来还有谁也有类似的状况？”

    “汇总历代修炼者们身上出现的各种异状，我们猜测这应该是一门激发人体内潜藏血脉，也就是隐性基因的秘术……

    我们从神人混居的时代走来，每个个体或许都或多或少的混杂了一丝神灵的血脉，这也是每一个这门秘术的修习者都强横无比的原因……具体到你个人，可能是你体内的某一种隐性基因特别强大，被提前引发了出来……”

    赵言默然，人体在数百万年的进化中，主动或被动的淘汰了一些与当时环境不相适应的能力，但这种当时被淘汰的能力并不是就此消失了，而是隐藏在了人体的基因密码之中。

    如果教庭对这门锻体术的推论是正确的话，这的确是一个能让人接受的说法。

    “那有什么应对方法吗？”赵言不死心，既然以前出现过类似的例子，那么说不定会有解决的方法。

    “这就是我让你学通用语的原因。因为记载这篇锻体术的原本就是用通用语书写的。”

    老洛奇狡黠的一笑，“这是唯一的应对之法。我之前就说过，这是一部残本，天然就有着缺陷，即便是最初的那个解读者都不一定能保证他自己的解释一定就是正确的。更不用说据此而来后续了。

    所以如果你还想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话，参考原始版本无疑是最正确的作法。当然，一切，最终还是取决于你自己……”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赵言是在遗产管理处渡过的。

    他没法拒绝老洛奇的建议，这是他目前掌握的唯一系统性的锻体方法，而且随着“天蛇吞月气”的修炼，赵言发觉他全身的力量已经开始出现整合的迹象。体现出来的，就是对力量的运用越来越驾轻就熟。为此，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不成体系的学习无疑是枯燥的，因为这意味着无法借鉴。作为一种史前文字，通用语的每一个字母都是孤立的，只有当一个字在别的记载中反复出现，才能大概的了解它的意思，收集、记录的字、词越多，就越能准确、清晰的还原出这个字原本所承载的意义。

    不得不说，对于语言一道，赵言是有着天赋的。经过十几天的学习，在老洛奇的帮助下，赵言已经对那残章的原始版本进行了一次初步的解读。

    尽管老洛奇一再保证影印件上的文字是按照那块骨骼上的顺序一字不落的拓印下来的，但赵言还是有些感到不解。

    因为解读出来的这段文字上，根本没有对具体动作以及劲力流转路径的描述。这在赵言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即便是观想法，也是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观想物的，人不可能凭空想象出一个自己记忆中没有的东西出来。

    也就是说，要么这套功法最初版本的来源是前人虚构出来，假托在那件古物上的，要么就是那块载体上还蕴藏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今天，老洛奇将带他去秘库之中亲眼看一看那块载体，他有些神神秘秘的暗示赵言，那样可能会有助于他对其中内容的理解。

    刚出管理处的大门，赵言心头猛地悸动了一下。他霍然转头向侧后方望去，在精神的世界里，那个方向有一个庞大到不可思议的精神源猛的爆发了一下。其发散出来的余波甚至狠狠地冲击了一下他的识海。

    那里有什么？一瞬间，赵言感到了恐惧。与那个精神源相比，将自己的精神力形容成萤虫与皓月，都是高抬自己了。

    “又一个守护骑士诞生了……”老洛克喃喃自语道。

    “您说什么？”

    十几天的相处，已经习惯于与老头平等相处的赵言再一次使用了敬语。

    “没什么，只是又一个失去自我的傀儡罢了，倒是你，藏得够深的啊！”老洛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放心，我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糟老头，没工夫理你们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赵言点点头，没有说话。既然被发现了，那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真有什么事，接着就是了。

    “走吧，我们去看那块骨头，希望你能有所发现吧！”老洛奇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眼前是半根不知道什么生物的骨骼。一米来长，断裂处参差不齐，一看就是用暴力折断的，从形状上看，应该是根臂骨。

    它被放置在一个看似普通的透明玻璃罩子内，除了长度有些骇人外，其它的，与普通的动物骨头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白惨惨的透着一股玉化般的光泽。

    隔着玻璃罩子，赵言仔细的凝视。

    断骨表面除了用通用语镌刻的那一段文字外，赵言发现骨头上还有一层神秘的花纹，深入骨质内部，以一种奇特的规律遍布整块骨骼，一看就知道这是天然生成的。

    “那是什么？”赵言问道。

    “不知道！”老洛奇坦然说道，“专家们认为这可能是这种生物特有的一种生理结构，没有什么研究价值。”

    赵言没有接受这个解释，因为他曾经在另一个生物身上见过类似的纹理。

    两者绝对不会是简单的相似，肯定有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在里面。赵言将这个神秘的纹理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好了，这东西专家们已经研究了很多年，即便还隐藏有什么秘密，也不是你一时半会儿就能发现的……”见赵言紧盯着那些纹理不放，老洛奇有些不耐烦起来。

    “站好了，我给你看点新鲜的！”

    他一把揭去了盖在骨头上面的那个玻璃罩子。一股凶厉之气顿时朝四下扩散了开来。

    赵言激凛凛的打了个冷颤，同时浑身汗毛耸起，有一种被天敌盯上般的感觉。他“腾”的倒退一步，身体微微下伏、前倾，面朝那块骨头，不由自主的摆了个防御的架式。

    真是太可怕了，只是一块残骨而已，如此漫长的时间过去，竟然还没有消磨掉上面的那一丝凶煞之气，真不知道当初它的本体是何等的强大。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老洛奇似笑非笑的问道，“既然你也走到了这一步，那么今天我就给你个机会，你上前来！”

    他让开一步，“我让你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个东西，能不能有什么收获，以及如何取舍，就看你自己的了……”

    手刚刚搭上那截残骨，一股暴戾、噬血的冲动就涌上赵言的心头，骇的他差点一把扔掉手上的骨头。

    定了定神，赵言收束心意，将精神缓缓探出体外，然后小心的触碰了一下那块骨骼。

    “轰”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赵言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处陌生的空间。

    入目所及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狂风呼啸着卷起漫天风沙在空间中来回肆虐，除了遍地细碎的沙砾，赵言看不到任何的生命，荒凉而又孤寂，仿佛是一个生命的禁区。

    这是一个幻境。结合自己在那个天蛇空间中的经验，赵言很快做出了判断。与那枚鳞片一样，通过残骨这个介质，他又一次进入了一处精神的空间。

    难道又会有类似的传承！

    来不及多想，一道狮头人身的人影无中生有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完全无视他的存在，自顾自的施展起了一套动作。

    狮头人努力拉伸脖颈，双手向两侧展开，然后左脚脚尖撑地，右脚缓缓向上抬起，双脚反复交替，配合双手以一种奇特的频率伸缩摆动。整个动作古拙而又简练，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随着动作的展开，狮头人身上的骨肉有规律的律动起来。哪怕隔着一层衣物，赵言都能看到力量从每一个受力点透过骨肉向其余部位漾动的线路，如潮汐般往复。

    一式、二式、三式……

    忽然，赵言的身体一震，再睁开眼时，已是身处自己的世界，精神世界的联系中断了。

    赵言连忙探出精神力，试图再一次进入那个世界。反复几次之后却毫无反应，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老洛克，不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行了，总共就那么三招，你再试也没用。早就告诉你了，这只是一部残章……”老洛克没好气的说道。

    “这东西就是一个鸡肋，能触及到精神这一领域的，绝大多数都有着自己的传承，自然看不上这种残章断简，没到那一步的，只能通过前人的记载摸索，也到不了你这一步，像你这般情况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顿了一顿，“我不管你和费力克斯什么关系，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个人情况泄露给他，如此种种，也只是还他早年的一个人情而已……

    现在锻体术的源头你也找到了，前人的注解你也已经能够通读，如何抉择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算是完成了与他的这个约定，回去告诉费力克斯，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说完，背负着双手，就这么施施然的离开了。只留赵言一人在原地为自己的未来做艰难的选择。

    不提赵言会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在他先前感受到的精神源爆发的位置，费力克斯正一脸疲惫的站在一间充满中世纪风格的石屋的门前。

    “看你的脸色，你这一脉的守护骑士，应该是没有问题了。”说话的正是枢机院的副院长大人：以撒·马蒂尔德。

    “埃力克是个好孩子，选择他作为守护骑士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其它两人的潜力值评估还要在他之上，我总得把最好的留给自己不是吗！”费力克斯自嘲的笑了笑。

    “只要能够在初期接受另一个意念的入驻而不产生反弹，排斥的可能性就不大了。接下来两者就会慢慢融合，区别无非就是主次的问题而已。

    而且对埃力克来说等于是一步跨入了超凡者的行列，得到了他很可能穷一生之力也得不到的力量。我想，埃力克他会愿意的。而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迷醉于这种力量之中，而逐渐忘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真是伟大啊！”马蒂尔德感叹道，“如果不是曾亲眼目睹，谁能够相信在这主受难之地，会拥有这般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无中生有般复制出一个全新的生命，从而使自己的灵魂能以另一种形式长存。赞美你，无所不能的主！”

    马蒂尔德低声祷告了一番。

    “我只是不明白明明有这种稳妥的方法，你干嘛还要煞费心思的另寻解决之道呢？”

    “稳妥的方法！”费力克斯冷笑道：“你见过有哪位前辈能通过守护骑士这种方式重来一遍的……充其量也就是两个意念争斗留下的一些残渣罢了，不猫不虎的东西……我要的是一个全新的自我，完整的人格，独立的思维，自由支配的身体……这些才是我追求的……”

    “好吧，好吧，我不跟你争，这么说，你已经完成前期的准备工作了？”

    “这具身体最多还剩下一星期左右的时间，在剩下的两人中间，我要看看最后会不会出现奇迹。

    至于准备工作，你还不肯开个价吗？也就是我目前迫切需要，才肯出这么高的价钱，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在另寻渠道，要是被我找到相同的东西，你手头的这一件，可就要砸在手里了……”

    “不知道用途的东西才最难估价，不是吗？”马蒂尔德狡黠的笑了笑，这才是他一大早就来到这里的原因，晋升守护骑士的仪式他又不是没见过。

    “要是能轻易找到类似的东西，你才不会把价钱一提再提，除非告诉我它的用途，否则你就准备用钱砸吧！”

    “你对它的用途感兴趣！这么说来你手头不止一块，也就是说，你想要的其实是我的这个秘法！”费力克斯有些恍然。

    “不错！”马蒂尔德也没有藏着掖着，“我承认我对你的这个秘法感兴趣了，我手头上有三块这样的东西，都是无色的，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马上就可以进行交易。”

    “我要其中的两块。”

    “成交，但你施法的时候要容许我旁观！”

    “不行！”想也不想，费力克斯一口拒绝。开什么玩笑，事关生死，怎么可以有外人在旁。“不过整个过程你可以通过网络同步观摩，不能再提别的要求了。”

    “好吧！”见费力克斯那坚决的态度，马蒂尔德没有再做纠缠，“你准备什么开始。”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按中国人的历法，那一天是农历初三，用紫微斗数来算正是吉星高照之日，大吉大利、诸事皆宜。是最好的时机。”

    “哧！”马蒂尔德自失的一笑，“这种神秘学你也信！”

    “我们即将要经历的，是这个星球上最为荒诞不经的事情，你觉得我应该信吗！”费力克斯漫不经心的说道：“自从我得到那篇秘法以来，我就对各种神秘学产生了兴趣。

    相信你也听说过因为一枚钉子导致马蹄铁掉落而失掉一场战争，从而失去一个国家的故事。在古代中国，也有一个类似的典故。两个小姑娘游戏，其中一个人踩到了另一个人的脚，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当时最强大的两个国家间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从而生灵涂炭……

    在这两起事件一系列的演变过程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事情一步步的推入到不可挽回的境地，中国人管这叫做运数……”

    费力克斯目光炯炯的盯着马蒂尔德，“如果你把这当作儿戏，从而失去对这种神秘力量敬畏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进行这种尝试。”

    费力克斯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只会让你的灵魂在这天地间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