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欣却嫌弃这办事的弯弯道道,她心中横竖分明,说:“韦元庆将袁九章喊去就能把真相变个样吗?真相就是真相,哪怕被人盖住了,它也不会消失。”
尤乾陵前面听着还有反驳的念头,听到最后一句忽然觉得自己要出口的话粗俗极了,说出来简直给自己脸上抹黑。
要面子的平南郡王冷笑了一声。
道理总是简明扼要地摆在那,可世人却总是想方设法要去掩盖。
殊不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深意。
可惜的是倘若人都知道这个道理,这世上也没有这么多的不平事了。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给人堵了嘴,抬手给了闫欣一个脑瓜崩,说:“话多,听不听张朝说话了?”
闫欣黑着脸捂脑袋瞪他,肇事者却指着张朝说:“接着说。”
早前尤乾陵从尤府出来时,将尤桂手中的那本本子给顺出来了。见到了张朝之后便将那本子交给他,让他顺着上面的蛛丝马迹去寻人。
张朝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从昨夜开始就从尤府侍卫拿了不少线索,已经走了一半地方,又从尤乾陵手中拿了一些,对照着重要的几处马不停蹄地走了大半日。
然而就是这仅仅的大半日。
竟然找出了璧尤府大动干触动这么多人找多出了一倍的东西。
“这个叫阿迷的女人在被赶出越秀楼之前就在京中四处奔走。越秀楼的人说她总不跟她们一块练舞撑场子,倒是经常游说楼里人跟她走。”
“天音阁里也是同样。不过越秀楼没人惯着她,但天音阁的阁主很是欣赏她的才干,一直纵着她,连她自己翻墙走了,也压了消息,没说什么。”
闫欣问道:“有说她找了一些什么人为何要找这些人?”
张朝道:“被她找过的人大多都是风月之地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场子,上头有人管着,据说她找这些人就为了跳一场正宗的七音祭舞,说是现在的祭舞不正,才会跳一次出一条人命。”
这已经不是闫欣第一次听到这番话了。
倘若偶尔说一次,那可以假设这个人有说谎的可能性,可若是这个人逢人便说,即便确实不是真的,也一定有其缘由。
目前来看,阿迷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缘由。
张朝这时转向闫欣。
“还有你之前让我去查了她来京之前从哪里来的。”
闫欣下意识抿嘴。
张朝说:“她是西沙人,但近半年我没在官道上查到她通关的印记。”
闫欣微微讶异。
“上次她进京是何时?”
张朝立刻答道:“上一次记载她进出的是六年前长公主……丧典上跳祭舞的时候。”
说完他看了尤乾陵一眼,问:“爷还记得吗?”
尤乾陵没有说话。
娘亲祭典上的事他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祭舞确实是有,但他是真不喜欢这种在丧典上跳舞的习俗,并没怎么注意祭奠上跳舞的人。
但他隐约记得那场丧礼上,许多人参与之后,在这六年之中逐渐消失了。
其中有不少他还知道怎么消失的,又是为何消失。当然那些都是朝中跟自己从前走得近的人,他完全没想到走得不近的也会受牵连了。
“那西沙舞团现在还在吗?”闫欣问。
张朝道:“那年之后便散了,据说原队本来要说全部人都回西沙,但事实上,回去的只有几个人,大部分都留在了盛京。”
闫欣下意识地说:“所以阿迷要找的人会不会都是当年留在盛京的人?”
照道理说,不过就是找来一起再跳个舞而已。即便是碍于自己现在嫁做人妇的身份,不好将早年在风月场中的事说出来。
可私底下偷摸跳个舞而已?
更何况还有一些依旧还在风月场中。
闫欣追问了一句。
“当真只是为了跳一个舞?”
张朝问:“你觉得这背后还有别的?”
闫欣道:“可只是跳舞不至于不答应吧。本身人在别处也是跳舞的呀。”
张朝叹气,说:“这个问题我也问了,但几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我见得多了,便拿了钱塞给一个,问得深了。”
“她说,这舞不是跳给活人看的。”
与此同时。
兵马府中。
袁九章被人带着入了府内。他前阵刚来过这里,对去见韦元庆的路还算记忆犹新。兵马府是手中有军权的地方,不仅仅是盛京中,整个大魏各路关卡都归兵马府管辖。
跟袁九章这种看着有权,实际上处处办事都得看人脸色的可完全不同。是以即便是撕破脸,袁九章也无法跟人当面撕。
说起来也当真是憋屈。
也因为如此,袁九章每次见到韦元庆那精神十足的脸都免不了心生嫉妒,恨不得用唾沫淹死这厮。
再看他府上到处都是珍奇之物,倒是让他连嫉恨的心思都没力气生了。他开始跟自己生闷气,凭什么都是京官,怎的就他这么难。
好在韦元庆这次识相多了,姿态压低了些,也比之前客气多了。
他迎着袁九章嫉妒的眼神从里面迈步出来,说:“劳烦袁大人走这一趟,实在是我夫人这两日起不了身,无法前去府衙。”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袁九章身侧,大叹了口气,声音也低了些,像是跟袁九章感慨无奈。
“香坊是她筹备多年的心血,不管如何,谁如此嫉恨她,她总要知晓。”
嫉恨两字一出,袁九章就像是脊梁骨被人戳了一下,本能板正了身姿,一副欲盖弥彰的嘴脸,说:“确实,本官看了里面里面多数珍奇贵重之物,就这么被烧没了,当真是心痛至极。”
韦元庆轻叹着笑笑。
“袁大人是体恤人的好官,我带大人进去。夫人侯在内堂许久了。”
他步子迈得又快又稳,袁九章在他跟前就是个文弱书生。他紧赶慢赶地追上,人却已经进了堂内。
韦娘子靠坐在软榻上,见人进来了,萎靡的神色强行敛去,她就着旁边丫鬟的手腕勉强坐起身,吩咐旁边的丫鬟准备茶点。
韦元庆快了两步,上前来接过人来搀扶着她,说:“身子没好就不要操劳了,坐着说也不会差这口气。现下不是公堂,袁大人亲自过来也只是来问问话。”
这话说得,好像是他上赶着来似的。
袁九章朝韦元庆撇嘴,却也没在韦夫人这等美人面前失礼。
“是啊是啊,夫人保重,我等皮糙肉厚不用费心招待。正事为重,正事为重。”
韦娘子明媚的脸上藏了一丝晦暗,闻言道:“袁大人为我家的事有心了。一会说完话之后,赏脸在府中吃些吧,我特意备下了薄酒。听子安说前几日为了一点小事得罪了大人,今日我一定要让他给大人赔不是。”
袁九章是个人精,这话言外之意,就是说韦元庆要把前面的事情揭过去了。
那么今日这一场决计不会是问个话,吃个饭这么简单。
他扯了下嘴角,道:“哎呀,夫人有心了,本官倒也是有错,为了那点小事跟统领计较。后来想想,大家都是为朝廷做事,闹这等别扭也是多余。”
三人一阵各怀鬼胎地一阵笑。
丫鬟们利索地上了点心茶水。
韦夫人道:“听说我那香坊内走水后有尸体出现,我真是吓得心口直跳。那夜原本想亲自去,他生怕吓到我,硬是将我留在马车上。不知……可有查清楚那几个到底是何人,怎么会死在我那香坊。”
袁九章原本以为这件事多半和韦娘子有干系,但见她突然从这件事上主动开了口,便生出了点试探的意味。
“那三人分别是天音阁,越秀楼以及琼花苑里出来的人,夫人对他们可有印象?”
说着,他将三份画像递给韦娘子。
韦娘子接过来盯了许久,她的眼中明显有些晦涩不明的情绪,袁九章眼看着她眼眶逐渐红了。
“怎么?”
韦元庆哎了一声,从身上掏出了帕子上去给韦娘子擦脸,道:“我就说了,你暂时别管这些事。”
韦娘子吸着鼻子,带着哭腔道:“跟你无关,你就这般做派。”
袁九章:“……”这是什么路数,他怎么看不明白了。
韦元庆转头和袁九章说:“早先我就同她说过,火场内发现了尸体,看样子是她认得的人。她当下有些闷,事后似乎想了许久才同我说,前几日她在京中有个姐妹曾邀约过她,她以香坊繁忙之事拒绝了。”
“都是姐妹,她想着人做事应当不至于如此决绝,没让我去说。”
袁九章还是第一回听到这个事。
“谁约的?邀约做什么呀。”
韦娘子当即坐直,说:“你不许说。”
韦元庆道:“什么话,你不想查清案子了?”
韦娘子道:“谁说我不想,只不过这案子未必和那个有关不是?袁大人,您那边可有线索?我在京中开香坊也没多久,借着子安的面子做生意,是不是坏了别人家的生计?”
袁九章老实道:“那倒也不至于杀人。”放火是有可能的,这点先前他和元硕他们也说起过。
这案子到底是杀人为主还是放火为主都还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