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那咱们启程？”

    赵平安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想带这位大佬回去。

    到时候老爷一高兴定会打赏自己。

    “不急，时辰未到。”

    他闭着眼，摇头讳莫如深地说。

    于是一行人都在这里默默等候。

    眼看天越来越亮，赵平安急不可耐地催促了几遍。

    直到鸡鸣三遍，老道长才慢悠悠起身，甩了甩拂尘，整理一下衣衫，一步跨出几米远。

    赵平安心情古怪地想：他不会是故意等鸡叫吧？

    而他身后的众人看见这缩地成寸的一幕都惊讶不已，心中的怀疑顿时消散。

    道长法力高强，一定是在等待吉时。

    ＊

    林献和明霁兄弟都醒来后才知道昨夜府中发生了许多事。

    听竹元说了一件又一件事，就是没说到明霏这个病人，林献打断他绘声绘色的叙述，问道：“妹妹没事吧？”

    竹元愣了，这他还真不知道。

    事实上，昨夜里从齐宁死在明霏房间后，看着房内杂乱的脚印，没人敢上前伺候。

    明老爷去书房见王捕头了，管家出门还没回来，碧桃为首的丫鬟们没人压着，你推我让，没一个站出来。

    这偌大的明府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却从根部开始腐烂。

    无人注意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面早已松松散散。

    一遇大变，乱象横生。

    ＊

    明霏暂时没事。

    雪姨娘，也就是明霏的生母，叫了大夫前来诊治。

    事实证明，血脉亲情是很复杂的一件事。

    雪姨娘在明霏刚被抬回来时曾是歇斯底里的，等传出她带回来水鬼的言论后却不见她来关心，现在明霏被他亲爹忘在脑后、无人照料的时候，雪姨娘又站了出来。

    如此反反复复的态度，让人不知她内心如何纠结。

    妾室居住的院子叫抚琴居，明老爷的三个妾室都在这里，生有一女的雪姨娘住在正屋，其他两个姨娘住在东西厢房。

    看着正屋窗台飘出的青烟，厢房两个姨娘嗑着瓜子，翻了个白眼，嘲讽道：

    “又开始了！成天关在屋子里吃斋念佛，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错事，搁那心虚忏悔～”

    “说不定人家担心闺女呢？听说前天她还冲着大少夫人发火呢，可凶了～”

    “哈哈，笑死我了，就她还担心闺女？昨天你看她出过一次门没有？大夫都说快没气了，可人家就是不出门！”

    “大少夫人脾气多好啊，有次遇到我还和我打招呼，笑得又软又乖～”

    “我看她就是欺软怕硬，要是遇见太太，你看她立不立的起来！”

    毫不掩饰的嘲笑声顺着没关严的窗棂跑进雪姨娘的耳中。

    此时的她神情平和，没了林献所见的疯魔，难听的贬低之语她毫不在意，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但那些话到底还是勾起了她沉年的回忆。

    一滴清泪滑落。

    她敲着木鱼，默念着佛经。

    心里轻问：是你回来了吗？

    良久，嘴里念着的佛经断了。

    “都是孽债啊！”

    独留一声哀叹伴着青烟盘旋升空。

    ＊

    “嫂嫂，我要去学堂了！”

    明霄嘴里说着要走，脚却跟粘在地面上一样。

    林献看着明霄眼底露出的期待，抿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道：“乖，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有出息哦。”

    不是不想替他请个假期，但这几天府里乱的很，还不如让明霄白天出去避一避。

    明霄摸着额头傻笑了一声，就被大哥明霁拽着领子拖出了门。

    明霁冷冷地看着他说：“走吧，别迟了。”

    明霄瘪了瘪嘴，就听到林献在屋里喊道：“晚上小霄再来一起吃饭啊——”

    “好～”

    明霄冲大哥得意的哼笑，迈着欢快的步伐离开。

    而明霁则黑着脸回到屋里，苦口婆心地劝道：“男女七岁不同席，明霄八岁也不小了，你不要把他当作小孩子对待。”

    “是吗？我是不是做错了？”林献紧张地蜷起手指。

    “当然错了。”

    明霁狠心道，如果这些常识林献不注意，等以后……他不在了的话，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好吧，那我以后会和小霄保持距离的。”林献说着飞快地看了明霁一眼，小声说道：“从明天开始。”

    “毕竟都和小霄说好了，不能言而无信。”林献说完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个理由不错。

    明霁：……

    他还能怎么样？宠着呗。

    但也要收利息才行啊，明霁暗自想道。

    指了指额头，林献立刻会意，踮着脚尖凑上去用力mua地亲了一口。

    ＊

    王捕头这次搜查行动大失败，几乎毫无所获，还折损了两名捕快，又被扣上窝藏嫌犯罪的大帽子——毕竟有捕快闯进了明府大小姐的厢房装神弄鬼。

    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老婆又折兵的典型。

    败兴而归的王捕头心情烦躁，特别是发现捕快队伍又少一人后。

    “王德发呢？他什么时候掉队的啊？”

    大家摇头都称不知。

    人群里，剩余的玩家互相对视一眼，达成了某种默契。

    于是，等回到衙门时，王捕头身后只剩下了七人。

    王捕头：……玛德。

    ＊

    “大少夫人安，李家小姐和吴家小姐递了拜帖，想来探望大小姐，夫人身体不适，请大少夫人去招待一下。”

    月华低眉顺眼地恭声传话，作为王氏身边伺候的人，眉眼之间难得没有戾气，毫无仗势凌人看不起林献和明霁的意思，说完后蹲身行礼后便快步离开，没有多待。

    “唉！”

    林献瞬间没了精神气，未开始见人就满身疲惫。

    他幽幽地看向明霁，对方正躺在摇椅上，半卷着书，闲适地阅读着，一片岁月静好。

    林献羡慕不已，但为了在明府的生活，他还是和明霁打了声招呼出门工作了。

    走进明霏的小院后，林献看到了对坐着的两位年龄与明霏相仿的罗裙小扇的少女。

    两人神情各不相同，一位身穿浅绿色衣裙的少女看起来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时不时望向卧房那边，应该是很担心了。

    另一位少女穿着鹅黄色衣裙，左顾右盼地四处张望，有些无聊地玩着扇子。

    她第一个看到林献进门，起身问好：

    “表嫂安好，我是吴家三女，母亲出自明府，所以要叫明霁哥一声表哥、明霏一声表妹呢。表嫂要是不介意，叫我表妹或是小桐吧。”

    她这一出声，将神游的另一位绿衣少女惊醒，也跟着介绍说：

    “大少夫人好，我是李家嫡长女李清溪，这次前来打扰是为了看望霏儿，不知道她醒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