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休息时，纪幸一坐到了姜霖的位置上。

    漂亮的少年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姜霖的桌子上，感受姜霖残留的气息，浅浅地呼吸。

    他好想姜霖啊……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抽屉里掉到了少年的腿上。

    纪幸一低头，看到了一封粉色的信封。

    这是……情书？

    纪幸一似有所觉，视线转向了抽屉。

    姜霖的东西不多，抽屉里就放了几本课本，然后塞了一件校服外套。纪幸一拿出姜霖的外套，只见哗啦啦的情书像是喷泉似的掉了一地。

    少女们的心思很好猜，趁着姜霖不在，便将情书藏在姜霖的抽屉里面，可越塞越多，连衣服都堵不住了。

    纪幸一也收到过情书，这种他都是直接当垃圾扔了。他知道姜霖很受欢迎，却第一次发现有这么多情书能塞满整个抽屉。

    “呦，这不是校花的名字吗？”路过的赵诚好奇地瞅了一眼。

    有一份情书的封面上，十分大胆地写了送信人的名字——云璐。

    “不愧是姜霖啊！”赵诚一脸羡慕道：“连校花都给他送情书！”

    纪幸一捡起这份来自云璐的情书，捏着纸张的指尖因为用力，逐渐泛白。

    姜霖那么温柔的人，总归和他不一样，姜霖会接受云璐吗？

    少年只觉得心口被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疼。

    赵诚将掉在地上的情书收拾了起来，准备塞回姜霖的抽屉。

    少年心中压抑长久的情绪瞬间被引爆，将人推开，怒声道：“都给我扔了！”

    “啊？不好吧。”赵诚不明所以犹豫道：“这都是给姜霖的。”

    纪幸一直接掀翻了桌子，所有的情书全倒了出来，连声音都在隐隐颤抖：“全都给我扔了！”

    只要扔了，姜霖就不知道。

    只要姜霖不知道，他就不会答应云璐。

    只要姜霖不答应云璐，他就……

    纪幸一的身体突然顿住了，像是被定格一般。

    他就怎么样？

    少年突然意识到，他仍旧什么都做不了。

    他连写情书的资格都没有啊……

    怎么和云璐比呢？

    怎么和这一份份情书背后的女生比？

    他一个男人怎么和女人比？

    他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有什么资格比？

    去食堂吃饭的学生陆陆续续回来，有人看见赵诚手里的一堆情书好奇道：“你在干嘛？”

    赵诚连忙将那名男生拉走：“别提了，纪大少爷又发脾气，叫我把给姜霖的情书全扔了！”

    “为什么？”

    “我不敢问，谁敢惹纪大少爷啊！”

    放学后，纪幸一混混沌沌地坐上了汽车，看着窗边风景与往常不同，便开口询问司机。

    “少爷，您忘了吗？今天是二少爷的生日。”

    所以这是开往林家的路。

    林睿安的生日？少年低着头，心情更低落了。

    他的母亲从来不会主动给他过生日，还好每年都有姜霖陪着他。

    可是以后每年的生日，姜霖都能陪着他吗？

    等姜霖有了女朋友，等姜霖有了妻子，等姜霖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还会陪我过生日吗？

    少年的头越来越低，直至埋进膝盖。

    怎么能这么难受呢？

    做人怎么能这么痛苦呢？

    林睿安正式的生日宴会定在周末，到时再邀请同学。所以今天的生日只有家宴，只有他们四人。

    菜肴依旧精美，但纪幸一没什么心情吃，吃了几口就有些反胃，放下了筷子。

    “幸一，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男孩子应该多吃一点。”林父特意给少年夹了一块色泽油亮的红烧肉。

    “谢谢爸爸。”少年心中一暖，可刚咬一口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

    林家的菜肴都是私人厨师精心烹饪，不是不好吃，只是姜霖不在，18岁的纪幸一没办法控制负面情绪，抑郁症严重到出现了连带的生理反应，出现食欲减退的症状。

    “纪幸一！你干什么呢！”纪婉芝站起身来，扔了筷子拍桌骂道。

    “幸一是生病了吧？”林父立刻打圆场道。

    “你看看他什么样子！”纪婉芝气得将酒杯砸在地上：“他亲弟弟过生日，一进家门就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啊！”

    年仅14岁的林睿安吓了一跳，完全不理解怎么就突然吵架了，连忙劝道：“妈妈，哥哥肯定是生病了，你别生气！”

    纪婉芝白了一眼：“他能有什么病？不就是脑子有问题吗！神经病！”

    林父立刻拉了纪婉芝一把。

    纪幸一瞳孔睁大，张了张嘴，痛苦的情绪不断挤压泪腺。

    亲生母亲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让少年觉得窒息得可怕。

    纪婉芝察觉到自己失言，但不肯承认，仍旧喋喋不休：“老林，睿安好好过个生日，他就会扫兴！我早说了，不用叫他过来！你们两个非要叫他过来！你们看看，好好一顿饭就弄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

    因为我？少年低下了头，都是因为我？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啊。

    泪水在无人注意时，打在白色的地砖上。

    “妈别说了！”林睿安懂事地安慰纪幸一：“哥，我们一起切蛋糕好不好！”

    佣人得到林父的眼神，立刻将蛋糕搬了上来。

    林睿安这时候上初中，个子也不矮了，抓住纪幸一的手放到刀上准备一起切蛋糕。

    林睿安笑得十分灿烂：“哥，这是妈妈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亲手做的？少年如死水的眸光突然转动，落在了林睿安灿烂的笑容上。

    纪婉芝从来没有给纪幸一做过蛋糕。除了蛋糕，任何纪婉芝亲手制作的东西，他都没有。

    林睿安得到的母爱，他一点都没有。

    “哥？”林睿安按不动纪幸一的手，困惑地喊了一声。

    “你是在跟我炫耀吗？”少年眼睛越来越红。

    愤怒嫉妒，委屈和痛苦，所有负面情绪随着哽咽的声音倾泻而出。

    “你凭什么跟我炫耀！”

    少年用力推了一把林睿安，林睿安想要抓住桌子，却不慎抓住了桌布，整个人摔倒在地，连带着整桌菜都被掀翻了。

    稀里哗啦，玻璃碗碟碎了一地。

    “纪幸一！你居然敢打你弟弟！”纪婉芝发出尖叫，冲到少年面前直接打了自己的大儿子一巴掌。

    成年人的力道岂是一个瘦弱少年能比的，纪幸一直接撞在身后的酒柜上，痛苦地捂着额角。

    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流淌而出。

    “哥！”林睿安焦急地爬了起来：“妈！哥没打我！”

    少年那么瘦，再用力，也就是推了一下，林睿安顶多屁股有点疼而已，又没什么大事。

    纪幸一甩开了上前关心他的林睿安，愤怒地抄起手边的红酒瓶，却在最后还是偏转了方向，扔在了纪婉芝的身侧。

    在纪婉芝的尖叫声中，纪幸一捂着还在不断流血的额头，迈着踉跄的步子走出餐厅。

    路过客厅时，看见了玄关处挂着的三人家庭照，少年颤抖了一下，加快脚步走出林家的大门。

    在这一刻，他好想姜霖啊……

    好想，好想霖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