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的声响在夜半的风里随着潮水乱涌。

    你能听到子弹从右耳边穿过，火炮在左侧爆炸。

    你能感受从头顶掠过的飞机和面前嘶吼的坦克。

    尸体倒在壕沟里，横七竖八，层层叠叠地填满了整片战壕，鲜血从尸体中翻滚出来，比河流还要汹涌。

    一个父母精心养育了二十几年，寒窗苦读，接受十几年文化教育的年轻人挎着钢枪冲上战场。

    然后在短短几秒内，一群这样的孩子被重机枪打成肉泥。

    战争明明胜利在望，但整整三天三夜，你们的阵地还是无法前进一步。

    一切都是因为远方浓雾中的那座堡垒。

    那座在狂轰滥炸中都坚不可摧的堡垒！

    它就是凡尔登的终章，他代表着人类世界历史上最残酷的战役。

    只要它不倒下，战争还没结束。

    现在，你敢不敢与它赌命？！

    当林鹿溪喊出它的名字，一道道三米宽，五米高的钢铁壁垒从天而降将她与装甲车队团团包围。

    一条条深海蜈龙毫无防备地撞击在那些钢铁壁垒上，一声声隆隆的惊天巨响中，这座堡垒纹丝不动！

    蜈蚣身上厚重的甲壳甚至撞出裂缝，更有甚者撞得脑浆崩裂。

    这座堡垒坚硬得令人绝望！

    “挡住了，林鹿溪挡住了！这半个月所有咬紧牙关的努力在此刻得到报偿！”三九拍案而起，“从凡胎级上升到菁英级的那一刹那，凡尔登的终章防御力与覆盖范围全面上升一个维度！林鹿溪挡住了深海蜈龙的进攻！这些火车一样的生物撞不碎凡尔登最后的堡垒。”

    “她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给铁军争取到了机会，十二辆装甲运兵车带着五百名战士和大量物资进入战场，重新构筑医疗中心的阵地！”

    “黎歌双刀从医疗中心砍到河边，刀已缺刃，血满衣甲，他还在冲锋！全世界都在看着他冲锋！”

    “林鹿溪则为他守住了后方的运输通道。”

    “她与黎歌有足足六年朝夕相伴的默契，他们互相之间有着极致的信赖。”

    “你只管肆意璀璨，我为你不动如山！”

    ……

    枪炮声足足响了半个小时，无人机和陆战机器人被一批批地投入战场，人类终于找到机会布置现代科学攻势。

    孽族最可怕之处在于残暴，在于无视死亡的恐惧，他们生来的目的就是推翻原住民的统治。

    他们像是一台台杀人机器，双眼通红地盯着人类，然后张牙舞爪地冲锋。

    但像是机器的生物，面对真正的机器，它们才会理解什么叫做无情。

    当钢铁打造的狼族冲到你的面前，用钩锁死死抓住你的皮肤，然后在你身上引爆体内镶嵌符文的高爆炸药。

    当无人蝙蝠铺天盖地地向你冲撞，你庆幸携带的炸药量不足以杀死你。

    然后第二波无人蝙蝠开始携带油漆和502胶水……我也许杀不死你，但你的眼睛别想看见任何东西。

    然后，天行者们会肆无忌惮地冲到你的身边，一刀剁下你的脑袋！

    三九整整解说了半个小时，他的嘴都快说干了，他回头想换个人。

    结果工作人员走过来，在他的解说台上放了一片金嗓子喉宝和一瓶红牛。

    他只能拿起话筒，接着当牛做马。

    “现在随着阵地的建立，25式自行榴弹炮完成布置，开始隔河精准打击对岸的孽族阵地。”

    “白樱和莉莉安这对……emmm……组合完成了黎歌的任务，他们清空了孽族的防空力量。武装直升机现在正对河道进行覆盖打击。”

    “黎歌清空了河道，让战阵师成功插上了第三面战旗，虽然战阵效果叠加会造成效果衰减，但三面战旗也能为在场天行者提供超过50%的全属性加成！”

    “三军用命，众志成城，秦淮河南侧的医疗中心完成清缴，现在只要拔掉围攻城楼的所有孽族，我们就能保证孽族不在金陵城里蔓延开来！”

    “但是黎歌的体力撑得住吗，接近一个小时的来回冲杀，又释放三次禁咒……萧无措带人越过河道了，他应该也发现了黎歌的体力问题。”

    萧无措和赤巡天掩护着何潮东正在越过河道。

    因为黎歌那个疯子已经跳过去，站在河堤上接着厮杀了。

    黎歌还在努力完成众神葬墟的任务，虽说任务的时间限制是24小时，但他清楚，当这里的战场结束，他很难在金陵城里找到半个孽族了……

    不杀孽族，总不见得去杀人吧？

    但是没有禁咒，他的击杀率只有30%左右。

    众神葬墟的要求是【击杀】，也就是致死一击，往往那些孽族被他砍得奄奄一息，铁军某个狙击手在高处一枪命中了孽族的心脏。

    黎歌回头看向高处，那些狙击手兴奋地对他挥手致意，他们在为自己能帮上黎歌而兴奋。

    这时候总不能责怪别人“抢人头”，黎歌只能对他敬礼致意，然后继续挥刀杀入敌阵。

    “黎歌，后面的扫尾工作交给我们吧！”萧无措越过河道扶住了黎歌，“你先去后方休息，守住城墙后，我们再集合去长江！校长说他们的主力部队都攻击长江上的那几座大桥和江下隧道……甚至出现了陆仙级孽族的身影，不过那家伙不敢在校长面前露头。”

    “对，校长说了，他就站在金陵长江大桥之上，圣者以下，露头就秒！”赤巡天拍打着黎歌的肩膀，“你去歇十分钟，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黎歌摆手：“你们可以歇，我不能。”

    “你牛逼？你特殊？别人战区指挥都找个制高点安排战术，只有你在冲锋陷阵！”赤巡天一把搂住黎歌，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不信任我们？没有你，我们守不住这城墙了？”

    “没有我，他们就没有希望。”黎歌看向远方不断涌来，又不断被击退的孽族，默默甩了甩手，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肌肉，“我在这里，他们就不甘心离开……”

    赤巡天没听懂，但他看向前方那些孽族的眼睛，这些海族的眼睛明明是蔚蓝色，此时此刻却都双眼通红。

    所有人都在盯着黎歌，恨不得现在就扑到黎歌身边，用利齿将他撕咬成鸡柳。

    直播间里的三九听见这句话也恍然大悟：“同胞们，听到黎歌说什么了么？原来他一直留在前线，是为了吸引所有孽族的注意！”

    “只要他在那里，所有孽族都会前赴后继地向他冲锋！因为他是人类未来的旗帜！”

    “如果他回到安全的地方，看不到希望的孽族就会涌入城市，涌入每一个工厂，每一栋民居。”

    “这就是黎歌！他以身为饵，护万民周全。”

    “一寸丹心思报国，满腔怒血戍边关！”

    “有这样的年轻人，人类怎么能不赢？人类凭什么不赢！”

    “现在，所有天行者都在渡过秦淮河，这片战场要吹响最后的冲锋号！”

    随着他的呼喊，战士踏着几乎堵塞河道的尸体杀到城楼之下，一头头爬上城墙的深海蜈龙被斩杀，从城墙上坠落。

    一个个孽族在倒下，四面八方的战士对孽族渐渐形成了合围之势，只剩下寥寥十几尊宗师级以上的鱼人在负隅顽抗。

    “我们输了！”黎歌听见鱼人在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别打了，没有希望了！”另一头鱼人也在嘶吼。

    黎歌皱眉，他在思考这头鱼人是什么意思。

    别打了？

    他们觉得自己能逃，还是能投降？

    人类和人类的战斗或许能投降，种族之间的战争只有不死不休！

    不打，他们还能做什么？

    “点燃这里，至少能燃烧半个小时，烧毁这座城墙……”鱼人的眼神变得尖锐，“人类熄灭不了深渊的暴怒。”

    “我同意，用主赋予我们最后的尊严。”另一只鱼人发出嗤笑。

    他们红着眼看着周围的人类，发出嘲弄般的冷笑。

    “散开，散开！”黎歌向着四面八方大吼，他听得懂鱼人的话，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做什么，但一定还留着最后的手段。

    那一刻，八只鱼人的身体扭曲，挣扎，开始分解、融化，他们像流质一样涌向四面八方。

    然后，那些流质发出噼噼啪啪的巨响，他们的尸体开始燃烧，冰蓝色的火焰瞬间升腾。

    “灭火！”总指挥周闲一声断喝，城墙上的高压水枪开始向下喷射水柱。

    但是无济于事，火焰继续熊熊燃烧，同时开始点燃那些孽族的尸体和他们横流的血液。

    似乎他们天生就是一种燃料，就算死在这里，也能烧毁整片战场。

    包括这栋伫立六百年的城楼。

    “换泡沫！换二氧化碳灭火剂！”周闲大吼。

    所有的灭火方式轮番上阵，但火焰没有丝毫偃旗息鼓的迹象。

    它居然点燃了河道上所有的孽族尸体……还有医疗中心的那些蜈龙尸块。

    秦淮河两岸顿时燃烧冰蓝的鬼火，铁军在尽可能搬离孽族尸体，不让他们继续引燃。

    天行者在尝试用各种天行神衍灭火。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这些鬼火似乎要燃尽所有尸体才肯罢休！

    “死渊鬼火……传说中海族依靠不可熄灭的圣火作为火种繁衍生息。”白樱用力挥剑，尝试切断火焰，但是剑怎么能灭绝烈焰？

    烈焰在面前狂舞，嘲讽着她的无能为力。

    “看，人类没有办法，人皇强者没有办法，连那个凌霄级的蠢货也没有办法！”剩下的两三头鱼人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放肆地大声嘲笑，“亚特兰蒂斯还是能烧毁这座城墙，后面涌上的其他种族还是能把这里变成孽族的城市！”

    这时，黎歌忽然听见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试试……”

    那是林鹿溪的声音，但显得有些缥缈，空灵。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金陵城的暗夜忽然响起一声凤鸣！

    绵延，悠长，圣洁，震碎一切诡秘的凤鸣！

    所有鱼人狂热的脸色瞬间收敛。九州神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