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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阴家也在纠结中。
阴家人一向谨慎,在立后之事上更是小心翼翼。虽然阴丽华一再推辞了刘秀的立后请求,但阴家兄弟还是心存念想。
阴就劝阴丽华道:“姐姐和皇上结婚在前,他称帝在后,那郭贵人也是在你之后,再说,皇上是真心对你好,你有什么觉得不可接受的呢?”
阴兴也不愿阴家就此放弃,“姐姐有辞让之心就可以了,反复辞让只怕让皇上失望。”
阴丽华轻轻一笑,“我不能为了皇上一时高兴而去获取不应该拥有的东西。”
阴就道:“怎么是不应该拥有的东西?还有谁比你更有资格拥有?我们阴家和邓家从起事之初就和皇上站在一起,我们的付出也不比任何人少。”
阴丽华轻声道:“皇上这几年四处征战,我不曾相伴左右。郭贵人陪伴着皇上,而且已经为皇上生下了孩子,也会是将来的太子,要说资格,她才更有资格。”
阴就一撇嘴,“她算什么?你虽然没有陪在皇上身边,但你哪一天没有为皇上担惊受怕,她陪在身边又能怎样?再说我们新野多少人跟随着皇上出生入死?”
阴就的话反让阴兴有点泄气,“只怕现在从河北追随皇上的人更多,现在河北才是皇上的大本营。”
阴丽华默然不语,不必说河北的兵马,单就真定和幽州的兵马就足以动摇天下,阴丽华不愿刘秀因自己而有任何风险,只要刘秀能够安稳,对阴丽华而言就足够了。
阴就不屑一笑,“立后又不是打仗,哪里要看什么兵马。”又转头问阴识道:“大哥,你说立后是不是只在于皇上之心?”
阴识坐在椅子上,默默看着壁龛上刻有貔貅的一座青铜立灯,这已经在阴家用了很多年,来洛阳时,阴识特意把它从新野带过来。阴识一直没有说话,在他心中,也是思虑万千,一方面他渴求阴家的荣耀,一方面他渴求阴家的平安。阴识转头看向几个兄弟,缓缓道:“立后虽然在于皇上之心,但也需要顾及众人之心。立后立太子是都是国之大事,有些事可以力争,有些事不可力争。”
阴就不解,“姐姐能够立后,为什么不能力争,何况哪用力争,只要姐姐答应就行啊?”
阴兴道:“哪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听说朝中不少人在后面偷偷活动,只是皇上没有答应。他的心只属于姐姐。”
阴丽华也听说过各种传闻。阴家在朝中并无势力,但只要与刘秀一起,阴丽华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刘秀安好比什么都好。
阴就急道:“姐姐你就答应吧,断了那些人的念想。我就讨厌那些鬼鬼祟祟的人。”
阴丽华摇摇头。
“算命人说过,姐姐天生就是贵不可言,这是天命。”
阴丽华正色道:“那些话以后可别在人前说了,现在我们富贵已极,何必非要追求极致。”刘秀屡次三番要立阴丽华为后,阴丽华一直不肯答应。一个女人被心爱的人请求做皇后,这是何等的幸福,阴丽华何尝不想。到洛阳之前,阴丽华已经反反复复想过,巅峰中的幸福让人心生敬畏,她的家教和她的天性束缚着她去占有巅峰中的荣华,她不想让这样的幸福涨得太满,也许占有太多就无所谓幸福了。
“为什么不?”阴兴和阴就不约而同,看看阴丽华又看看阴识,阴丽华平静不语,阴识微微沉吟。
“大哥,上次邓奉不是还说皇上只会立姐姐为后吗?”阴就心有不甘。
阴识微微一笑,“他这人,信口开河,想说啥就说啥,怎能信他?”
“邓奉说邓禹也说过?”邓禹在刘秀眼中可没有哪个朝臣可比。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天下未定,人心不安,现在很多人都在请求皇上早立太子。”
“天下未定,立不立太子有什么紧要?为什么之前皇上迟迟不立,不就是在等姐姐吗?”
“立太子,不仅关乎个人的未来,也关乎国家的未来。”阴兴到京城后已经学得识大体看全局了。
“立一个小婴儿有什么用自古以来,废立之事再平常不过了,还是要看皇上的心在哪里?”阴就看向阴丽华,接着道:“我们阴家的荣誉就看姐姐了。”
阴识脸色一沉,对阴就斥道:“怎么能把阴家荣誉压在你姐姐身上,我们阴家能够保持几百年繁盛不衰,不是因为先祖建立的荣耀,恰恰是因为先辈们懂得看淡荣耀,他们始终谦逊平和,我们才得以繁盛至今。”
“那也不能丢掉到手的荣耀啊,不然以后如何面对我们的后人?”
“混账,”阴识突然怒了,“凭什么就该是你的荣耀?凭什么人家就不如你?你问心无愧了,就可以坦然面对任何人,庸碌无为,才会愧对后人!”
阴就不知道阴识怎么一下就怒了,低着头,不敢再说。
阴丽华脸色通红,低声道:“你们别说了,我不愿做皇后。我觉得这样挺好,我也不要他将来为难。”
阴家所有人都知道刘秀的心思,都明白刘秀对阴丽华的深情,也明白阴丽华对刘秀的心。他们爱她,就不愿她有任何压力,他们也爱着她所爱的人,也不愿让他有任何为难之处,知道他们相爱,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走过了数百年繁华的阴家,早已识透人世间盛衰的更迭。阴丽华一句话就让阴家人心甘情愿放弃对皇后的追求,不求极致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
人一生的荣耀,哪里是尽头?相爱的人快快乐乐,相亲的人平平安安,哪里是荣耀可以相比的呢。只要他们永远相爱,只要一家人长久平安,复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