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谢遇:樊璃受过重伤?
作者: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半夜,阎王来哄小瞎子睡觉最新章节     
    崔艾在谢遇的逼问下疲惫摇头。

    “不是。”

    他爹娘都是穷苦百姓,他凭着一点本事被楚氏提拔到身边,如今平步青云,他犯不着当魏国的走狗。

    谢遇盯着崔艾:“温洋为防门下探子泄露机密,无论是爪牙还是云鹰、座守,都刻了裂魂咒,我与他交锋数次,抓到的探子无一例外全都死在裂魂咒上,崔艾,你想好措辞再仔细解释。”

    崔艾正色道:“没做的事,我答不出来。”

    谢遇瞧着他眼睛,须臾,缓缓从空中拽出一把黑色长刀。

    崔艾咬紧牙关:“我从未叛国!你就算把我大卸八块,我也没法回答你!”

    话落,一道冷风凛然掀到面前。

    长刀穿透灰色布衣,直直刺向崔艾心口。

    一声裂响在耳畔溅开。

    刀尖下,那佩戴十年的铁质平安符咔嚓一声,宛如薄竹片般在心口处裂碎。

    崔艾怔怔的掏出碎铁符。

    四瓣碎铁片中间夹着人皮,他呆滞的望着。

    铁片被谢遇拿过去,取出人皮合在一起,上面赫然是崔艾的姓名籍贯和生辰八字。

    再后面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写着:五鬼运财,云婉借命。

    谢遇:“五鬼借命术。她把自己的三世财运通过五只小鬼转让给你,三十岁以后,你三世的寿命归她所有。”

    等同于云婉买了崔艾的命。

    这邪术虽然操作简单,但施术的条件却相对苛刻,须得找到两个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人,且这两人都得在鬼节的子时一刻出生。

    人海茫茫,要找到这样的两个人并不容易,除非是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

    然而纸上的字迹色泽灰暗,代表那施术的人突然终止交易,被小鬼反噬而死。

    谢遇顿了一下,眸光扫向书房门。

    “云婉的气数早已断在泰宁十六年,你身边这人若不是夺舍的邪祟,便是你抓回来的云鹰——”

    他在崔艾失神之际陡然附身,抓住木把手一下子向后掀飞门扇。

    砰——!

    门扇砸地的强劲风波骤然掀起满室尘埃,崔艾手中的长刀穿过扬尘,直直向院中击去。

    “噌”的一声金铁裂响,钢刀刀身全部刺入院角墙壁,石墙受异物猛力挤压,在缓缓扬落的尘埃里噼啪开裂着、向四周伸出数条弯曲的长痕。

    院墙边轻飘飘落下一缕幽黑发丝,暗黑色血迹顺着钢刀下的墙面与发丝同时滑下。

    谢遇控制着崔艾的身体踩着刀柄瞬间追到院外,这时脚下一僵——是崔艾在抢夺身体的主导权。

    男人惘然的透过瞳孔看向那昏沉空荡的街道。

    东边在他眼底渗开一抹暗淡晨光,秋日里,这抹微弱的淡白色天际线,恍惚间像他抬着谢遇棺材归京时那样。

    千古同天。

    原来有人早早的死在了泰宁十六年。

    昏暗的人影鬼魅般飞速窜向远方,长发在身后一扬。

    十七岁那年云婉也是如此,长发在腰下左右飘扬着优美的弧度,宽袖下指如葱白,她提着那水绿色绣裙笑着朝他奔来。

    后面的寝房门大敞。

    小院被死灰一样的天色笼盖。

    崔艾向谢遇说道:“那年小人路过陈留,远远看到您抱着樊璃在马背上学骑射,那副保护欲过度的姿态,想必是因为将军很心疼他。”

    男人嗓音低哑得像要碎开:“大将军,樊璃若是把刀扎在你心口,你忍心杀他么?”

    身体中的厉鬼没有回应。

    崔艾站在晨光里等了一会儿就提起嘴角笑起来。

    这笑容比孤身走进暮色的人还苍凉。

    “小人运气向来不好。本来说好战后就回来娶她,信上说夏天回来,却拖到秋天,说好冬天看她,又等到明年、”

    崔艾嗓音凝涩着在喉间滞停。

    他死死攥着一片碎铁垂下头,潮着满腔血腥味慢慢说道:“我没那个命,她也没时间等……”

    低哑话音蓦然碎在齿间。

    染上铁锈味的鲜血一滴滴砸到青石地面,他垂首笑着问谢遇:“你说她是不是傻?既然要我的命,怎么不拿去?”

    到底谁更傻?

    “怎么不拿去啊?”

    “我这条贱命有什么好的,拿去啊!”

    “云婉!”

    绝望到极致的男人跪在地上又撑着膝盖起身,起到一半又重重的瘫跪下去。

    天地广漠无边,这渺小的男人捂着眼睛跪在地上向那死去的人质问,怎么不把他的命拿去?

    他背脊深深压弯下去,好像一下子扛了千斤重的东西,幽白的晨曦落在这瘦削刚毅的脸上,看着倒像暮光。

    “对不起,”他质问过后自责的咬碎哭腔,眼泪断了线一样溅落在紧攥着衣领的手骨:“对不起——”

    要是他丢掉一身功名利禄,赶在在泰宁十五年,或者十六年夏天之前回来,一切大概会不一样吧?

    “对不起——”

    他没法改变时间。

    甚至没见到云婉最后一面。

    “对不起!”

    他只觉得自己回来后,眼中的她变得有些陌生,陌生到他永远止步在主屋门前。

    谢遇望着那跪地恸哭的痴傻男人,垂在袖下的手缓缓捏着那颗破尘珠。

    只要吞下这颗珠子,困扰他多日的欲望就会被悉数封印,再也不会失控的向樊璃扑去,将他压在身下啃咬了。

    那身死缠烂打的姻缘,也会慢慢在珠子的作用下从他身上剥离。

    眼前的男人眼泪划到下颔,喉间沁血哭得狼狈至极:“对不起——”

    谢遇仰首望向长天。

    对不起……

    曾经他在徐州城前跪下去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因为银剑上的名字没有刻完,七岁的生辰还没有替你庆生,说好保护你长大但仓促失信,琅琊路远,徐州骸骨连天……所以对不起你,谢遇失信了。

    我恨你么?

    我怎么会恨你啊。

    可谢遇到死都没能放下的人,却在十年后被谢遇的长刀抵住脖颈。

    这是命。

    宿命像弓弦一样朝他们张开,一人死,一人生。

    它把这生死抉择的难题交给谢遇:你是要杀了樊璃重获新生,还是留他一命自己赴死?

    杀了樊璃吧。

    樊璃性格恶劣,并不在意年少时共处的光阴,也不在意你是长辈、朋友、还是宿敌,推开你无数次,又扑上来无数次。

    那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账,留他作甚?

    但会给小猫撑伞挡雨的人,当真无情?

    谢遇屈了屈指,将破尘珠深藏袖中。

    他在东方大亮之前转身离开,声音低缓的落在崔艾耳中:“樊璃不会拿刀抵在我心口。”

    崔艾嘴角提起一抹惨笑。

    谢遇踏空走出两步后忽然顿住脚,问道:“樊璃受过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