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你啊——
作者: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半夜,阎王来哄小瞎子睡觉最新章节     
    梦中晴空万里,樊璃蹲在城外拔了一片草,听到耳后的脚步声,他没理也没回头,蹲着,双手不缀。

    大把大把的草稀里哗啦朝后面丢来,将将要拍到谢遇脸上便被一层阴气挡开。

    谢遇长身立在樊璃身后,深红眸色盯着那单薄背脊,眼眶里盛满血液,忽闪着像要滴下来。

    “我十三岁那年父亲亡故,母亲本就是被迫成婚,父亲死后不久她就改嫁了。她走那天,咬着牙说我城府深,像爹,以后定会走生父的老路,把人家爹娘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强留在身边。”

    樊璃竖着耳朵,冷哼一声,没应。

    谢遇抬眸看向那湛湛高空。

    “我十三岁掌家,十七岁上战场,十八岁那年春天遇到你。”

    “陈留军机繁忙,平日里我其实没多大时间陪你,其余诸事也尽量节省光阴,一概从简,也就是活得糙。”

    “那年陈留下了大雨,我习以为常的顶着暴雨回家,冷不丁看到你等在城外,我向你走去,鬼使神差把你抱在怀中。”

    “你贴着我心口,一抹暖热穿过我湿透的衣衫钻进血肉,从那以后,樊璃就成了我毕生的劫。”

    “你啊……”

    你怎么傻傻的,趴在一个死人身上,给他挡伤?

    城外绿涛连天,身形单薄的少年抬手摸了摸草,长袖下滑,露出那手腕上的疤。

    身后的亡灵盯着那斑白的疤痕,那是攥紧谢遇的代价,你用身体盖住他一半尸骨,用手护住他那块玉。

    无论是谢遇的尸骨还是谢遇的玉佩,都是死物,你活着,却跑去保护那两个死物,你啊……

    血泪弹在尸横遍野的乱草上。

    “你……”

    那低哑嗓音好几次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最终,全断在这开头的第一个字上。

    他说不出话来。

    因为樊璃用整条命去庇护谢遇。

    也因为谢遇一回来就抱着必杀的决心伤了樊璃。

    “樊璃——”他捂着眼睛,像得了失语症,唯一的例外是樊璃的名字。

    “樊璃啊……”

    这名字的分量和心脏一样重。

    重得人肝肠寸断。

    长风卷着绿涛把亡灵和少年圈定在茫茫荒野间,那少年回头,发丝起起伏伏的掠过眉眼。

    “我认为哭只有一种情况——”少年站在五步开外,望着他,清冽的嗓音缓缓说道,“被喜欢的人伤了。”

    “谢遇,我让你难过了么?”

    “不,”对方仰头望向长天,血泪顺着下颔滴落下来,“我只是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的庇护神小了我十六岁。”

    对方低头,眸光一寸寸摩挲他脸颊,嘶哑道:“整整十六岁。”

    “据说你是我命中注定的伴侣。”非人的指尖上,一朵梅花轻轻朝少年飘去,“但愿这身梅香,是为了从亿万人海中找到你。”

    樊璃垂着头,看着对方脚下的草:“你的伴侣大老远找来,是为了揍你?”

    谢遇:“我的伴侣很乖。”

    少年背过身蹲下地:“那你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全面,他记仇。”

    “早上那三十巴掌还记着呢,你哭也没用的。”

    背后那对视线紧紧盯着他,他不理会。

    良久,樊璃攥着草抿了抿嘴,偏头。

    身后已经没人了,他怔了一会儿,垂头盯着草地走神。

    眼中水汽模糊视野时,旁边有东西一闪。

    一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从低空落下来,长宽高都是五寸,盒上的黑漆铮光发亮,盒子六面镶嵌银丝,顶盖上有掐丝螺钿花纹。

    樊璃把盒子晾了一会儿,慢吞吞拔了几根草,坐着,折回来,把盒子打开。

    盒中满当当的黄金差点晃瞎他的眼睛!

    他眼神一变,连忙抱着盒子起身。

    走到城门时,谢遇在那等他。

    他攥紧手,眼皮没抬的跑进城,在笔直的大街上停了一会儿,数到左边第三十家推门进去,他以前都在左边第三十号民居躲谢遇。

    屋中的陈设比以前好很多,只是那里间挡板后的小床还是老样子。

    樊璃冷哼一声,把盒子抱上床塞进去,找来一堆杂物丢在床边,他钻上床后,陆续把这些杂物勾上去挡着入口不许谢遇进来。

    然后就盘腿坐在昏暗的小床上数了一会儿。

    整整十两黄金。

    心情莫名平复了。

    挡板外光线一暗,有人站在被堵住的出口前,一身月白锦袍绣满形状不规则的浅色金线,华贵繁丽。

    对方没说话,静静将一根横木抽走,露出一条缝隙。

    樊璃眼神一凛,不自觉缩在角落里尽量离出口远些,第二块杂物紧接着又被人拿开,被堵紧的出口豁然露出一个洗脸盆大的缺口出来。

    抽第三块杂木时,锋利冷硬的指尖忽然被一只纤白的手压住。

    温软的瓷白覆盖在生硬的冷白上,彼此的温度在这缺口处狠狠碰撞。

    谢遇没抽杂物了,轻轻将一袋肉干放在那缺口。

    哗的一声。

    整袋肉干倏然被拖到挡板内,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从里面传来。

    谢遇微微俯身,又将一盒糕点放在缺口处。

    “哗——”

    细白手腕在缺口处一晃,捞着盒子便缩进去了,里面的人并不吭声。

    谢遇站了一会儿,继续塞。

    果脯。

    哗——

    小鱼干。

    哗——

    糯米圆子。

    哗——

    山楂糖。

    哗——

    手。

    “啪——”

    少年温热的掌心再次覆盖厉鬼冰冷的手背,惯性往里一带,当他反应过来时堪堪顿在半路。

    森冷大手反扣,指尖圈着那纤细手腕往外挪出几寸。

    冷冰冰的双唇落在少年手背,往下,森冷双齿轻轻向少年温热的指甲索了个吻。

    樊璃蜷蜷指节,望着那低垂的侧脸:“国师找你做什么?”

    对方长睫微动:“谈生意。”

    “没打算捉了你?”

    “他不敢。”

    樊璃:“进来。”

    话落时身边空气一动,青年华衣大袖,半跪在他旁边静静望着他。

    樊璃把一堆零嘴扒开,侧躺下去后那冷梅香欺过来,叼着他耳垂轻咬着试探着。

    冰冷唇吻缓缓落在他侧脸、鼻尖,密密麻麻的在他脸上细碾一会儿。

    然后像突然吞了毒药的病患,找解药一样发疯的将他紧搂在怀中用力搓揉,吸嗅。

    樊璃吃痛:“松手——”

    对方一点点松手。

    樊璃往嘴里送了一块山楂糖,看着青年:“抱我。”

    对方便用力抱住他,紧拥着,像要把彼此的骨骼焊接在一起。

    樊璃又有点疼了:“松——”

    那大手慢慢松开,青年跪在他面前,猩红双目盯紧他,像一条任他差遣的疯犬。

    樊璃懒懒坐在对面,仰着眼,透过昏暗光线看着那显眼的喉结,舔舔发干的嘴唇。

    “衣裳,脱了。”

    那月白衣袍便尽数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