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宴对于后宫嫔妃而言,不仅是一场社交活动,更是一场暗藏玄机的角力。
玉瑶贵妃便深谙此道,每日都会在琉璃宫举办精致的茶宴,或是应邀出席其他妃嫔的聚会。
(在这深宫之中,美食背后往往暗藏杀机。)
林芷若对这样的茶宴向来提不起兴趣。
(在这深宫之中,美食背后往往暗藏杀机。)
林芷若对这样的茶宴向来提不起兴趣。
众人谈论的不过是时下流行的点心与佐茶糕点,可在那看似寻常的话题之下,暗流涌动。
(这些看似温婉的贵妃们,每一个都是精于算计的棋手。)
此刻与玉瑶贵妃谈笑的,是一位来自西域的二品妃子。
两人因同出西域,又都精通异域美食,便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林芷若虽不知她们具体在谈什么,但也猜得出几分,无非是关于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
玉瑶贵妃性情开朗,常有其他妃嫔前来请教烹饪之道。
而她也乐于将这些独特的菜谱通过书信传回故乡。
出身商贾之家的她,深谙经商之道,也借此为家乡带来更多商机。
(昨夜她亲自下厨到深夜,今日竟毫无倦容?)
皇上常来琉璃宫,名为看望刚学会走路的公主,实则是为了品尝玉瑶贵妃亲手烹制的美味。
即便朝务繁忙,皇上依然能保持旺盛的精力,或许正是得益于这些滋补的佳肴。
茶宴结束后,苏苏将一盘盘精致的点心赠予林芷若。
这些点心数量颇多,林芷若便如往常一般,寻到了小翠分享。
林芷若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点心碎屑拍落。
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所有阳光。
今日的茶会来了位特殊的客人——德馨贵妃。
同为四大贵妃之一,这样的会面实属罕见。
德馨贵妃年纪尚轻,神情怯生生的,身后跟着四名侍女。
那位曾被林芷若威胁过的试菜侍女也在其中,看来并未受到什么处罚。
因天气寒冷,茶会改在了室内举行。
玉瑶贵妃命人在偏厅为侍女们摆上了檀木长凳。
圆桌是用珍贵的玛瑙镶嵌而成,帘幕也换上了新的绣花绸缎。
(这排场也太大了,就算是皇上驾临也不过如此吧。)
或许这就是女人之间的那点心思——互相较劲。
林芷若平日里画的淡妆也特意加重了些,眼角勾勒出凌厉的弧度。
虽说这妆容在男人眼中可能显得过于艳丽,但只要能压过对方一头就好。
茶会上的话题始终由玉瑶贵妃主导,德馨贵妃只是怯怯地点头应和。
那些侍女们的目光不断在琉璃宫内游走,似乎对这里的陈设格外感兴趣。
只有那个试菜侍女站在德馨贵妃身后,目光锐利地盯着林芷若。
(真是让人不舒服。)
林芷若暗自叹息,希望这些人别把自己当成什么洪水猛兽。
她又不会伤人,何必如此防备。
(看起来也不过是些普通的侍女罢了。)
林芷若想起自己曾向高忠诚报告过德馨贵妃被侍女欺凌的事。
如果真是自己误会了,虽然有些麻烦,但也算是好事。
小梅端来了精致的瓷壶和温热的茶水。
\&德妃可喜欢甜点?今日天寒,我准备了些暖身的糕点。\&玉瑶贵妃温声问道。
\&我很喜欢甜食。\&德馨贵妃轻声回答,神色渐渐放松。
瓷壶中盛着用桂花蜜煮的柑橘皮,既能暖身,又能润喉。
这是林芷若的拿手点心,玉瑶贵妃十分喜爱,近来常常端出来待客。
(咦?)
林芷若注意到,德馨贵妃的脸色突然变了。
那位试菜侍女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目光紧盯着茶杯中的桂花蜜。
(难道连蜜糖都不能吃吗?)
那些待命的侍女,一言不发。
只是用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看着德馨贵妃,仿佛要开口制止她的挑剔。
林芷若轻轻叹了口气,向玉瑶贵妃低语了几句。
玉瑶贵妃闻言,略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将小梅唤了过来。
“抱歉,看来这东西似乎还需再浸泡些时日才行。我让人端其他东西来吧,德妃能喝姜汤吗?”
“可以。”
德馨贵妃的声音似乎恢复了活力,看来,换茶水是对的。
而遗憾的是,林芷若的猜测,似乎也应验了。
尽管只是短短一瞬,但她与那无聊地盯着自己的侍女目光交汇。
傍晚时分,那位一如既往地俊美夺目的宦官现身了,他那天女般的笑靥背后,跟着高忠诚。
林芷若觉得,最近高忠诚眉心的皱纹似乎多了些,不知是否有什么事情让他操心。
“娘娘似乎与德馨贵妃共饮了茶。”
“是啊,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
或许因着他统领后宫的地位,这位宦官会定期拜访四夫人中的其余三人。
林芷若才觉得今日茶会的宾主组合有些奇怪,想来,是这宦官从中作梗。
林芷若本想趁麻烦事还未上身前离开房间,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可否请总管放过小女子?”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即便他用那天女般的眼神看过来,林芷若也只能将视线落在地板上。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一定死气沉沉。
不,更像是看着肚子朝天游泳的鱼的那种眼神。
“呵呵,你们俩感情真好。”
“玉瑶娘娘,若是眼睛觉得疲劳,不妨用手指按按眼睛周围。”
因着玉瑶贵妃笑得实在太开心,林芷若忍不住回了句挖苦话。
(不好,不好。)
这种大不敬的话,只可用在权无双一人身上。
(呃,这也不行。)
昨日林芷若才刚触怒了总管太监权无双。
若是再犯忌讳,难保哪日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宦官一个不悦,就让她香消玉殒。
\&近日御膳房那场投毒案,听说下毒的小厨娘已经自尽了,你可知晓?\&
林芷若微微颔首。
从那语调便能听出,这番话并非是对玉瑶贵妃所说,而是在试探林芷若。
玉瑶贵妃似有所觉,悄然退出了膳房。
偌大的御膳房内,只余下林芷若、权无双,还有高忠诚三人。
\&那小厨娘当真是自尽的?\&
\&奴婢不敢妄加揣测。\&
只有大权在握者,才能任意更改事实的真相。
虽不知是谁下的定论,但权无双定与此事有所牵连。
\&一个卑微的厨娘,为何要在德馨贵妃的点心里下毒?\&
\&奴婢不知。\&
权无双展露出那张蛊惑人心的笑容,巧妙地操控着他人。
可惜这招对林芷若并不管用。
权无双想必也明白,他根本无需如此费心,只消一道命令,林芷若就不得不从。
\&明日起,你可愿去紫霄宫帮工?\&
即便加上一个\&可愿\&,又有何区别?
林芷若除了恭敬应下,别无他法。
每座宫殿都如其主人般各具特色。
玉瑶贵妃的金玉宫富丽堂皇,处处透着雍容华贵;萍兰贵妃的翠云宫清幽雅致,宛如世外仙境。
而司岚妃的紫霄宫却独具一格,简约大气中蕴含着不凡气度。
宫室主人司岚妃亦是如此,她舍弃繁复装饰,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番英气勃发的风姿。
(三十五岁的年纪,竟还保持着这般风采。)
若她着上朝服,定会被误认作年轻官员。
在这深宫内院中,她独特的气质吸引了无数宫女的目光。
这种魅力虽与权无双相似,却又各有千秋。
林芷若随两名宫女步入内殿。
首席侍女青萝身材丰腴,面带笑意地为她们介绍宫中规矩。
\&让诸位突然前来帮忙,实在抱歉。\&
作为四品侍女长,她想必出身不凡。
但她对下人温和有礼的态度,却丝毫不见官家小姐的傲慢。
(或许是出身商贾之家?)
原来她们被召来只是帮忙整理年末杂务。
(她的手臂...)
林芷若注意到青萝左臂缠着白布,与自己手臂的伤痕位置竟如出一辙。
每每有人问起旧伤,总要费心应付那些过分关切的眼神。
繁重的体力活都由小太监们承担,她们只需整理晾晒书籍器物。
一日下来,才知紫霄宫的规模远胜金玉宫。
当夜,林芷若未回金玉宫,而是与两名宫女同住紫霄宫偏房,盖着暖和的狐裘。
(竟然没有安排特别的任务给我。)
林芷若只是按照青萝的吩咐,认真打理各项杂务。
青萝待人和善,对林芷若更是赞不绝口,让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位侍女长深谙治理之道。
看她处事井井有条的模样,本该是个贤良淑德的主母。
然而青萝却一直追随司岚妃,至今未曾婚配。
这不禁让林芷若心生感慨。
尽管侍女长一职的俸禄远超寻常男子,但林芷若仍忍不住想,她是否也曾有过嫁人的念头?
这应当是人之常情吧。
在琉璃宫时,三人常聊起此类话题。
她们虽暂无意离开玉瑶贵妃身边,但仍怀揣着有朝一日邂逅良人的梦想。
而采薇总是笑眯眯地对她们说:“想做梦便尽管去做吧。”
这话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可怕。
(仿佛许久未曾如此卖力地干活了。)
林芷若如同一只小猫般蜷缩成一团,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这宫中是否真有那毒杀风波的幕后黑手?)
琉璃宫的侍女皆是勤勉之人,但紫霄宫的侍女亦是能干之辈。
所有侍女皆对司岚妃心怀敬仰,因此做起事来格外细致周到。
侍女长青萝更是令人钦佩不已。
她不拘泥于侍女之身份,见到灰尘便亲自拿起抹布擦拭。
这哪里像是侍奉上级妃子的侍女长啊?
就连那做事勤快的采薇,也会指派其他侍女前去完成。
(真想让那只会动嘴皮子的水晶宫侍女瞧瞧。)
萍兰贵妃似乎总是遇不上好侍女,她身边的侍女众多,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差事也就少了许多。
但她们只有嘴上功夫了得,着实令人无奈。
然而,能够一手管理这样的下人,也可谓是领导者的才干吧。
但忠诚心强,也可能成为下毒杀人的理由。
之所以要让某位妃子失去四夫人之位,皆因有高官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
倘若要贬黜,本应是司岚妃,但若是其他上级妃子的位子空了出来呢?
暂且不论玉瑶贵妃或萍兰贵妃,皇帝想必未曾临幸过德馨贵妃,而林芷若觉得这也成了德馨贵妃被侍女轻视的缘由。
(毕竟皇帝偏爱丰腴之美嘛。)
或许是先帝喜爱幼女的影响,当今皇帝只对成熟的佳人有所反应。
除了玉瑶贵妃或萍兰贵妃之外,皇帝临幸的嫔妃皆是体态圆润超乎寻常的女子。
德馨贵妃尚未履行作为嫔妃的职责。
对于尚且年幼的德馨贵妃而言,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虽说已至适婚之年,但若在十四岁便要怀孕生产,对身体无疑会造成极大的负担。
即便是在绿青馆中,见习娼妓也需等到年满十五方可升格,在此之前是不单独接客的。
这是为了培养出品质上乘的娼妓,以延续商品的寿命。
就这点而言,林芷若不愿去回想先帝的嗜好。
从皇太后与皇帝的年龄推算回去,得出的数字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若要将人拉下马,选择德馨贵妃作为目标,倒也并非奇怪之举。
林芷若一边整理着厨房架子,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
望向架子,只见其上整齐排列着众多小罐子,一股甜香扑鼻而来。
“这些该如何处置?”
林芷若拿起罐子,向一同打扫厨房的侍女问道。
昨日一同前来帮忙的侍女,此刻应当分散去打扫浴室与起居室了。
“哦,那些呀。把架子擦干净再放回原位便是了。”
“全都是蜂蜜吗?”
“正是,青萝侍女长的老家是养蜂人。”
“原来如此。”
蜂蜜乃奢侈品,能有一种便已是难得,此处却备有多种,原来如此。
林芷若检查了一番罐中之物,有琥珀色、红褐色与褐色等不同色泽。
采摘自不同的花卉,风味也会有所不同。
这让林芷若想起,此处夜间灯火所用的是蜡烛。
难怪林芷若觉得有甜香之味,原来是用的是蜜蜡。
(嗯?)
提及蜂蜜,林芷若总觉得心中有些异样。
近日似乎曾听闻过此事。
“等这里收拾妥当,你可否去擦拭二楼的栏杆?那里时常被遗忘。”
“明白了。”
林芷若收拾好蜂蜜后,拿着抹布上了二楼。
(蜂蜜,蜂蜜。)
她一边仔细地擦拭着栏杆,一边在脑海中梳理着思绪。
林芷若回想着近日所遭遇之事。
(咦?)
从二楼可以清晰地望见外面的景致。
有两人偷偷摸摸地躲在树后,自以为无人察觉,正在偷窥紫霄宫。
(德馨贵妃?)
她只带着试菜姑娘一人,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林芷若着实无法理解。
(蜂蜜……)
数日前那场茶会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德馨贵妃为何不敢食用蜂蜜?
唯有此事,莫名地让林芷若心生疑虑。
林芷若借用琉璃宫的迎宾室,向权无双汇报了在紫霄宫的所见所闻。
“事情便是如此,小女子并未看出任何端倪。”
不知便是不知,林芷若既不自卑,也不自大。
她向那位风度翩翩的宦官如实禀报。
这便是她在紫霄宫逗留三日所得的结果。
权无双优雅地躺在罗汉床上,品尝着散发着异国芬芳的香茶。
他将柠檬挤入其中,加入蜂蜜搅拌均匀。
“是吗,确实如此。”
“是的,正是这般。”
近来,这位美如冠玉的宦官似乎不再如往昔那般光彩照人,这倒也无妨,但语气似乎变得轻浮了些。
或许是因声调不再甜腻,给人一种少年的感觉吧。
林芷若不知他希望自己如何做,但她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厨娘罢了,学不会那些细作的手段。
“那么,我换个问题吧。若有人能以某种特殊手段与外界联系,你觉得会是谁?”
(又在拐弯抹角,用这般讨厌的方式提问。)
林芷若不喜欢无凭无据地揣测。
因为有人教导过她,不可用臆测的方式论断事情。
林芷若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若不让心情平静下来,恐怕又会用看待被碾压青蛙的眼神去看那位宛若天人的青年。
高忠诚依旧在拼命使眼色,诉说着什么。
“单纯从可能性来看,若真有这样的人,那应当是侍女长青萝。”
“有何依据?”
“她左臂缠着布条,我曾见过她重新包扎,见到了烫伤的痕迹。”
曾发生过浸泡药水的木简事件。
那种木简若是有意义,林芷若知道应当是一种暗号,但她从未说出口。
由于木简被袖子烧焦的衣裳包裹,衣服主人的手臂很可能因此烫伤。
不言而喻,权无双必定是在调查此事,并让林芷若去做那细作般的事情。
老实说,林芷若并不认为那位稳重的侍女长做过亏心事,但这只是林芷若的主观臆断。
不能从客观的角度去看待事情,便无法找出正确答案。
“好吧,算你过关。”
权无双的目光忽然落在桌上的小瓶子上。
接着,他望向林芷若,脸上浮现出如甘露般甜美的笑容。
那笑容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悸动。
林芷若瞬间全身汗毛竖起。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权无双拿起小瓶子,向林芷若走来。
“乖孩子应当给予奖励才行。”
“岂敢。”
“无需害怕。”
“不用了,还请总管赐予他人吧。”
林芷若眼神冷冽,如利箭般直射权无双,示意他适可而止,然而他却毫无退缩之意。
或许这是对林芷若日前惹怒权无双的惩罚。
可惜的是,林芷若至今仍不明白权无双当时为何发怒。
距离逐渐缩短,林芷若不断后退,最终后背紧贴墙壁。
林芷若向高忠诚求助,可那沉默寡言的侍从却端坐窗边,凝视着天空中的飞鸟。
那副模样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庄重,着实令人气恼。
(待你孤身一人时,看我如何用泻药整治你。)权无双面含微笑,令人心动,将手指探入小瓶中。
指尖沾满了蜂蜜。如此戏弄人,实在过分。
“你不喜欢甜食吗?”
“小女子更喜咸味。”
“但你还是会吃吧?”
显然,权无双并不打算罢休,将指尖靠近林芷若的嘴边。
他必定是平素就常常玩弄这种把戏。
难道仅凭容貌姣好,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
权无双以陶醉的神情凝视着林芷若愤怒的眼睛。
(差点忘了,他便是如此之人。)
即便用轻蔑或是视如阴沟老鼠的目光看待他,也只会适得其反。
此刻,是应该将其视为命令坦然含住,还是为了维护尊严设法逃脱?
(若是乌头蜜,或许还能坦然接受。)
毒花之蜜亦是毒。
突然间,林芷若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某些事情瞬间串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