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6 年,新世界,花国
在一个安静得只剩下仪器“滴滴”声的病房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病床上躺着的一位中年妇人,原本紧闭的双眼,忽然间微微颤动起来。
那颤动如同平静湖面上泛起的丝丝涟漪,逐渐扩散开来。
下一刻,只见她那沉重的眼皮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慢慢撑开,露出了一双略显迷茫而又充满疑惑的眼睛。
这双眼睛眨动了几下后,开始适应周围的光线,并缓缓地聚焦在了头顶上方那片洁白的天花板上。
妇人艰难地移动着因长时间卧床而变得无比僵硬的脖子,每一次转动,都好似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她吃力地环顾着四周,目光依次扫过那些冰冷的医疗仪器、淡蓝色的窗帘以及床边摆放整齐的鲜花。
随着视线的不断移动,妇人脑海中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那些关于废土时代的破碎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而此刻身处这间明亮整洁的病房之中,与之前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渐渐地,妇人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她努力回想着自己过去的经历。
为什么自己可以从那个充满绝望和危险的废土时代回到这里?她一度以为,再也回不来了。
种种疑问在她心头交织缠绕,但却始终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然而,尽管心中仍有许多未解之谜,妇人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自己确实已经离开了那个废土世界,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
一道开门声传来,就听到一个充满惊喜,因为过于激动而略微颤抖的声音。
“小月!你醒了!医生!医生!……”
那道声音叫喊着冲出了病房。
不多会儿,就有一群白衣天使走进了病房,经过一番检查和询问之后,一名医生摇头惊叹道:
“没想到杜女士昏迷了一个月,不仅醒了,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真是一个奇迹!”
…………
这些人离开之后,房间里面又恢复了安静。小月有气无力的对身边的那个人说:
“我想坐起来。”
话音刚落,就有一双强壮的手将她扶起来,在她的后背放了一个软枕,让她靠在床头。
坐稳了之后,她才抬头打量一直在旁边照顾自己的人。
“陈保国,竟然是你?”
小月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守着自己的,竟然是已经离婚十年的前夫哥。十年没见,他成熟稳重了很多。
只见陈保国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去找你谈点事情的时候,发现你昏倒在地,就猜到你是被东西噎着了,然后采取措施将卡着的异物弄出来了。
将你送来医院急救,医生说缺氧的时间太长了,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
顿了一下,他红着脸又说:
“我一直留着那条钥匙,没想到你也一直没有换锁。”
小月静静的打量着他,问:
“你那天来找我,是想谈什么事情?”
他眼中涌起一抹痛苦,说:
“我妈已经走了两年了,平静下来过后,我想来问问你,咱们可不可以复合。之前很多事情,的确是我妈做的不对。
但她毕竟是生我养我的人,而且她已经不在了,看在我的薄面上,你能不能原谅她过去的所作所为。”
见小月没说话,他又继续说:
“离婚之后,我又谈了几个对象,但都因为各种问题,最终还是分开了。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最自在。”
说完,他轻轻的握住小月的手,
“咱们班的徐富说,这些年你一直都单身,不知道,你的意思?……如果你愿意复婚,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听完他的话,小月陷入了沉思。
陈保国除了愚孝了一点,没有其他毛病,但孝顺父母,又不能称之为毛病,所以综合来说,他是一个比较优秀的男人。
跟他结婚后的第二年,婆婆见小月的肚子没有动静,就开始催生了,夫妻两个便一起去医院检查。
结果双方的身体都没有问题,但就是怀不上,只能说命运弄人。
随着时间推移,因为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小月受尽了委屈和婆婆的搓磨。那些年,她几度差点选择了轻生。
而他却每一次都只敢躲在房间里,不敢吭声。心如死灰的她最终选择了离开。
一个有男人护着的女人,婆家才不敢欺负。而当时的他,只是选择了成全自己的孝道,没有选择护着妻子而已。
在这个以孝顺为美德的世界,那些有儿子儿媳的女人,会觉得他一点错都没有。
而自己一直无所出,确实也有错。在古代,无所出也是休妻的七出之条之一了。
小月静静的看着他,再怎么说,这一次陈保国救了自己一命是事实,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一笑泯恩仇了。
想通了之后,她笑着说:
“保国,咱俩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这件事,你且容我认真考虑考虑。”
闻言,陈保国咧着嘴笑了,
“哎!我等你的答复。”
继续在医院躺了几天,恢复正常饮食之后,小月就可以下床活动了。
今天她到处闲逛,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
那人进了电梯,她也进了电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他的脸时,小月惊呆了!竟然是王平安!而且是二十岁出头的王平安!
或许是身边那道打量自己的视线太过强烈,那人疑惑的转过头说:
“这位阿姨,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闻言,小月尴尬的笑了笑,
“哦,没事没事,你太像我一个朋友了,所以阿姨认错人了。”
那人淡淡的说:
“哦,没事。”
他出了电梯之后,就去了一个高级单人病房。只见他敲了敲门,就进了那个房间。
那扇房门没关,小月假装路过,好奇的往里面看去。
就看到了另一个熟人,沈青山,此刻的他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十五岁左右。
此刻的他脸色苍白,正靠坐在病床上,床边坐着一名温婉美丽的年轻女子,正在喂他喝粥。
从两人的眼神互动来看,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病房中响起一个说话声,
“青山哥,你和敏敏姐能不能别老是秀恩爱,我这个单身狗都要被你们虐得体无完肤了,嘤嘤嘤!”
闻言,小月诧异万分,青山?竟然连名字都一样。是巧合吗?
病房中的三人继续谈笑着,坐在病床上的人突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
他疑惑的问道:
“请问,你是?”
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小月心如刀绞,如梦初醒,还没开口,就听到有人说:
“哎?这位阿姨,你怎么还跟过来了。”
说完,就向另外两个人解释了几句。说完还用粤语说了一句:
“唔好理佢,应该系一个癫婆黎架。可能佢个脑痴佐线。”
说完,还用手指了指他自己的头。
在粤省长大的小月,听懂了他的话,苦涩的笑了笑,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她回到病房,来到卫生间,从镜子里打量自己的容貌,一个中规中矩的妇女模样,脸色有点黄,身材略胖。
因为住了这么长时间的院,醒来之后,饮食一直保持清淡,已经比之前瘦了很多。
她走到阳台,望着天边的那道美丽的夕阳,回想起在废土世界的点点滴滴,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萦绕在心头。
她轻声的问自己,
“究竟是庄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