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子脸色蜡黄,怔怔待着柱子前面,熟悉的大殿,浑身颤抖着。
脑海里十万匹野马奔腾。
“把详细过程说一下!”
狱吏低下头,沉思,
“屈子是很特殊犯人,在下每隔一刻钟去,都会他那里瞅一眼。”
“今天下午,大约三刻与五刻之间,令尹羁押司,有批无赖要登记……”
李铁生冷眼旁观,“所以,你误了时刻?”
狱吏手掌捂着脸,“等小吏忙完,再去看;
狭窄窗口上,五根铁条中俩根,被什么东西挫断,向牢房内撅着。”
他望向樗里子,“除非屈子身怀利器。
不然,没有在半个时辰内,挫断铁条翻窗逃生可能。”
樗里子愁眉苦脸,眼皮耷拉着,腮帮出现两条横索凸起,
耳朵通红。
望着一旁垂头小吏,“当初是谁负责搜身的?!”
小吏含泪茫然抬起头来,眼神飘忽,
“大人,你说这个是楚使,要当心秦楚邦交事件,对他客客气气的。”
樗里子意识到不对,“接下来呢?!”
小吏苦恼右手托着腮帮,左手搔头,“他说我们敢动,他就自尽!”
一向很有耐心樗里子有点急了,“后来呢?!”
小吏又头垂下去,犹豫片刻,
“后来……后来我们不敢再坚持,就这样把他收关押了!”
“唉呀!”
樗里子朝自己头上,狠狠劈过来一掌,
“你们把他放到大牢里,就不怕他寻短见吗?!”
狱吏嘴唇嗫喏,“当时没想这么多。”
樗里子挥掌向,自己额头劈来之际,大殿里一声爆喝,
“等等!”
他右手悬着,和赢华,国君一起望向右庶长。
台下群臣议论起来。
“无赖有多少,其中有楚国客商嘛?”
狱吏低头认真回忆,“右庶长不说,我真还忘记了。”
“其中有不少是客商家的郎子。”
樗里子狠狠瞪一眼,“还有什么细节?”
李铁生露出失望,“有没有人探望屈子?”
狱吏猛地一惊,“什么时候?”
他本想说今天,话到嘴边又改口,“从他关押进去算。”
狱吏改口,“没有。”
樗里子再也忍耐不住,“到底有没有?”
“除了登记二三十个惹事无赖时,其他时间都没有。”
李铁生追问,“当时,和你一道值班还有谁?”
“还有一个叫乘的。”
听了这么多,国君赢驷也听出点名堂,“这里面莫非真有事?!”
“楚商在诸国客商里,是最讲规矩的。
平素也没有听说,楚人酗酒闹事打人,这件事来的太赶巧。”
赢华一听急了,“我现在就挨家挨户搜……”
李铁生挺身拦住
,“我们现在和楚还是盟友,上将军这样去查,不等于撕破脸!”
“嘿。”
赢华重重坐下,“这抓又没处抓,搜又搜不得,你说怎么办?!”
“我和樗里子赶到羁押司,去把当时在场狱卒一个个详细询问……”
赢华冷不丁,恶狠狠来一句,“如果他跑了呢?!”
他望樗里子一眼,“令尹,明天晚些开门。”
樗里子转头又望着国君,赢驷,“明天巳时开!”
嫌弃李铁生动作慢,樗里子拎着他,一溜烟跑到咸阳羁押司。
“把今天下午未时到屈子现在,一刻钟内所有狱吏都招来!”
他此前为了安置这些狱吏,可不少破费秦半两,今天终于派上用场。
没有到一刻,所有在这个时间段值班狱吏全到齐了。
李铁生一个个来到他们面前。
盯着他们看,狱吏不知所以,可他确定排除狱吏,和外面楚商有勾结。
“乘是哪一位,出列。”
在站所有狱吏都盯着一个人,这个人无奈站出来。
“未时是你和予当值?”
他犹豫片刻,“喏。”
“予忙着给人犯登记,你在干什么?”
“我放探监人员进来。”
“有楚人嘛?”
他稍微犹豫一下,“没有楚人探监。”
“那你为何犹豫?”
“在咸阳羁押司,有名狱卒是楚人。”
霎时间,他明白过来,还有什么比狱卒,往里递东西更合适的吗?!
按秦律,每人入羁押司都是要搜身的。
可日久,人们凭着好感,难免草草搜身,做个样子。
尤其是在咸阳,公卿多如过江之鲫,
狱吏与狱卒他们,也没有这个胆量啊!?
时间久了,松懈下来,再正常不过。
“楚狱卒家在哪里?!”
“他家在城外。”
樗里子脸色煞白,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一定要在城内安家,钱不够我这里有!”
乘低下头,“具体情况我不了解。”
樗里子急得团团转,“我刚向秦王申请延长到明天巳时开门,自己就得破这条禁令!”
“这怎么办?!”
“您是咸阳令尹,情非得已,下令开一道小门,
在竹简上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没关系的。”
“唯一的,需要多带些士卒,以防这名狱卒在城外有接应。”
樗里子没法,只能命令知道这名楚籍狱卒,在城外哪里住同僚带路。
开一扇备用边门,提着写着令尹字样白灯笼,
大晚上出去找,总算在一片怪柳林旁,找到这名狱卒家。
李铁生望着旁边怪柳林,不由的毛骨悚然,内衣温度仿佛瞬息消失,
指着这片林子,
“外面多留些人,人犯大晚上跑进着怪柳林里,可不好找了!”
樗里子瞥一眼,“此地戾气也忒重了,里面到底是什么?”
“等天放晴就知道了。”
樗里子拨付一半人,拦在怪柳林和狱卒家之间,“他执意要跑,用箭放倒!”
“喏!”
弓材士响亮整齐回答,多少冲淡了一些戾气。
李铁生一脚把门破开,精干守备卒,拎起明晃晃刀剑,
冲进去,把还在床上睡觉,楚狱卒,摁在床上。
樗里子瞥见,“你能给屈子锋利短剑,一定知道他藏身何处!?”
楚狱卒傻眼了,做梦也没有想到,令尹这么快就发现是他干的。
没有上刑就交代,“屈子没有跑远,就躲在咸阳城南市一个朋友家里。”
“至于是哪位朋友,我就不知道了!”
樗里子脸上跟霜打了茄子差不多,
“弄了半天,还得把南市翻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