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不息·964年4月】

    “（不安地）薇薇安女士....”

    “嗯？我能帮你们做什么？”

    “嗯....就是....我们绝对没有蔑视神明的意思，但....我想我们是时候离开了。”

    “离——为什么？”

    “我们绝对不敢对神不敬，但我们的导师还深陷泥潭....我们离黄金港越来越远了不是吗？我们绝对不能抛下这份恩情，所以....抱歉，我们必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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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莎贝尔，醒醒。”

    在导师的呼唤中，女孩猛地惊醒，窗外的寂静提醒她，她恐怕已经错过了追逐敌人的时机，于是羞愧地说：

    “抱歉，导师，我——”

    “不必焦急，我是故意的，他们人数太多，没办法掩藏自己的踪迹，跟着最凌乱的道路前进，你就可以找到他们，这样更加安全。”

    伊莎贝尔沉默地点了点头，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盥洗，匆忙把头发扎成一束，塞进披风里之后，她大步走向了房门。

    导师温和地提醒：“不要忘了结账。”

    伊莎贝尔有些尴尬地走到吧台前，她确实没来得及养成这样的习惯，在她已经经历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钱似乎从来不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对这些金属圆片的熟悉程度还不如手里的剑。

    找到旅馆女主人的时候，她发现这昨天还大大咧咧的女人变得有些拘谨，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有些疲惫，态度也有些....冷漠？伊莎贝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还是按照导师的提醒，递出了一枚金布朗。

    她只递出了一枚普通的金币，和她手心一样大的小东西，对方却伸出双手来接，于是伊莎贝尔明白了，这不是冷漠，而是另一种她更熟悉的情绪——敬畏和恐惧。

    “导——”

    她下意识想开口询问，但看到眼前的人，伊莎贝尔最终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不过好像猜到了她的疑惑，导师温和地回答：“没错，我见了她一面，并分给了她一份力量。”

    “我常说，行善总要付出代价，她也不例外，但至少在我的目光所及之处，行善必得善报，她只是个普通人，所以我给了她一些更加温和的礼物，并不炽烈，却同样坚韧，而且更能温暖他人——”

    导师的话立马得到了验证，在脸色复杂地接过金币后，桑德拉犹豫了几秒，最后提起了酒桶上的那个布袋，把它和零钱一起递给伊莎贝尔：

    “这是给你的，大小姐，也许你看不上这些东西，但它们也许有用——它们应该会有用的，毕竟——”

    她的话戛然而止，脸上又出现了犹豫的表情，但伊莎贝尔已经知道了她没说出口的话，她并不熟练地伸出手，试探性地握住了那只布袋的袋口，却没想到桑德拉立即如释重负地松开了手。

    她立即感受到了布袋的重量，对于轻盈的草药来说，这里面装着的一定是不得了的分量，伊莎贝尔手足无措，但桑德拉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太好了！我已经给你做好了标记，绑着红色线的是止血药，撒上以后用布裹住就能起效，绑着绿色线的用来缓解疲劳，用水打湿就可以用，绑着黑色线的用来驱虫，不点燃也应该有用，还有紫色的线....”

    走出旅店的时候，伊莎贝尔还有些晕乎乎的，那强壮的女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可是她却没有记住多少，甚至连草药的作用都快忘记了。

    “第一次被人关心？”

    “不——”伊莎贝尔下意识地反驳：“我....”

    她似乎听到导师笑了两声，于是伊莎贝尔没有再说话，她伸手轻轻捏了一下那只布袋，指尖传来一阵柔软却充实的触感。

    “或许我忘记问了，酒的味道怎么样？”

    昨天那杯酒只有很少的一点，味道相当淡，口感也很奇怪，据说这已经是来自黄金港的美酒，但不论怎么也称不上美味，难以理解为什么男人们会喜欢这样的饮料，于是她诚实地回答：

    “很难喝。”

    “那就对了，酒是理智的杀手，给人带不来什么好处，离它们越远越好。”

    离开旅店后，伊莎贝尔果然轻松确认了那些士兵们离开的方向，他们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嚣张地延伸到北方的尽头，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有因恶行而遭受制裁的可能。

    在她朝敌人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寄宿在她体内的温暖火焰开始燃烧，一套轻盈而朴素的半身甲撑起了斗篷，而那柄锋利的剑则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起初她有些疑惑，人怎么可能追得上马车呢？但出于对导师的信任，她还是一路沿着痕迹前进，最后，在黑暗最为鼎盛的时刻，她终于又一次找到了那些人——

    他们已经睡着了，只剩下几支巡逻队依然清醒，即使是伊莎贝尔也知道，现在正是突袭他们的最好机会，但导师却阻止了她：

    “不要！”

    一只比黑夜更加深邃的渡鸦从树林中浮现，它的尾羽是炫目的金色，它张开翅膀，就像人类高举双手一样，尖喙中则传出了导师的声音：

    “稍等，你的盟友马上就到。”

    “盟友？”

    那只渡鸦再次挥舞翅膀，它的尾羽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看吧，她们到了。”

    顺着翅膀指向的位置，伊莎贝尔看见她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一道水幕，它泛起阵阵涟漪，倒映出一座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宏伟高塔，很快，一个黑色的影子走近水幕，它撕碎了高塔和天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伊莎贝尔面前。

    伊莎贝尔吓了一跳，但很快，影子接二连三地从水幕中走出，他们行动迅捷，却悄无声息，在伊莎贝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她彻底包围。

    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那领头的人伸出一只手，于是导师化身地乌鸦就停在他的手臂上，肃穆又郑重地介绍：

    “伊莎贝尔，这是米莉亚，我最骄傲的学生。”

    渡鸦的左翼指向阴影们的首领，而它的右翼则指向自己：

    “米莉亚，这是伊莎贝尔，她有过和你一样的经历。”

    难以想象，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让周围的气氛立即缓和，那些阴影的首领撩开兜帽，露出一张比她还要年轻的脸，透过皎洁的月光，伊莎贝尔注意到这位女士的长发两侧各有一处异常的凸起，她依然没有说话，却向自己伸出了空闲的手。

    伊莎贝尔满怀敬畏地握住了这位女士的手，她很神秘，还有一种极少见的气质，那是自信和坚定，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士。

    渡鸦在米莉亚的手臂上跳了两下，随后展翅飞翔树冠，但女孩们依然能在阴影中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睛，并听到导师的声音：

    “我们的目标是救出那些奴隶，所以伊莎贝尔，你不必专注于斩杀敌人，而是尽力保护受难的无辜者，米莉亚，尽量不要拉开你的弓，你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学生们。”

    伊莎贝尔点了点头，她又忍不住偷看了那位女士一眼，除了自信和平静以外，这位女士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但她却无法理解，也无法描述。

    “至于其他人，蕾妮，你是这里最强的法师，不要让愤怒蒙蔽了头脑，你的任务是反制敌人的魔法，保护自己的朋友，克里斯汀，我知道你的骑术最为精湛，好好想想一位灵敏而迅捷的射手该发挥出什么作用。”

    阴影中的两人向夜幕深处的高冠行礼，于是两点金光开始蔓延，变成了两团微弱的火焰：

    “艾丽卡，不要执着于战胜敌人，学会相信你的同伴，菲娅，我希望你留在战场外，有时清澈的思维比刀剑更加有用，还有你，莱拉，心灵手巧也有作用，为什么不试着帮伊莎贝尔解开奴隶们地镣铐？”

    金焰越发旺盛，导师冷静地为每个人分配了任务，正当伊莎贝尔的表情越发崇敬的时候，他却推翻了自己的所有命令：

    “但我知道，你们总会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何必害怕犯错？我在这里，米莉亚也在，现在正是你们可以随意犯错而不必付出代价的时候，女士们，如果我是你们，我一定会抓紧这个机会。”

    渡鸦高举双翼，它眼中的火焰彻底熄灭，又再次变成了两个微小的光点，大声向在场众人宣布：

    “现在，直到黎明降临，直到敌人从睡梦中苏醒之前，你们有充足的时间来讨论战术！不要浪费这宝贵的机会！”

    导师的话瞬间点燃了每一道影子的讨论热情，而树林对侧的士兵们却仿佛听不见这里的喧哗，伊莎贝尔独自站在树林边缘，羡慕地看着那些亲密地凑在一起的女孩们。

    “为什么不去和她们一起讨论？”

    渡鸦轻盈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导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温和：“有什么可怕？她们和你一样大，和你有过相似的经历，你们可以成为朋友。”

    伊莎贝尔犹豫了几秒，但最后还是失落地摇了摇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位神秘而强大的女士突然走向了她，她正打算敬畏地让开道路，却发现对方只是沉默着靠在了她身边的书上。

    虽然双方没有交流，但这毫无疑问是善意的信号，伊莎贝尔松了口气，她的肩膀突然一轻，导师化身的渡鸦又飞回了树冠上，他金色的眼睛比皎月更加明亮，却只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地注视着大地。

    但让伊莎贝尔没想到的是，在讨论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女孩们突然不约而同地围向了她的位置，准确来说，是围住了她身边的那位女士，她们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请求——希望女士吹响一支号角。

    “只要您吹响那支号角，女士，我们就一定可以战胜敌人！”

    艾丽卡满怀期待地看着米莉亚，蕾妮也争先恐后地说：“只要能听到您的号声，我们就什么也不怕！”

    “没什么比您的号角更能团结我们，女士！”

    米莉亚有些慌乱：“现在是晚上，也需要吹响号角吗？况且我——”

    “——有何不可呢？”

    一道纯净的金光在空中盘旋，最后落在米莉亚的头顶上，渡鸦轻轻跳了两下，尾羽扫过米莉亚的头顶：

    “这不止是唤来阴影的声音，也是唤来自由的声音，如果你需要，如果有人需要，那就吹响它吧，米莉亚。”

    “让世界记住它的声音，让它成为恶人的丧钟，米莉亚，吹响你的号角吧，现在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