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国王·964年6月】
“罗兰,看,黄金港一片混乱,摩根领的情况还要更糟,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恭敬地)请赐教,父亲。”
“不,不是我来决定,而是你来,你足够优秀,但优秀的人也会犯错,我来替你下达命令,这样人们就不会把错误归咎于你——当然,如果你能做对,那就更好,所以罗兰,你要怎么做?”
“....派出士兵来维持秩序?”
“很好,为什么?地上之神可是要求每个人都能走进他的大图书馆,罗兰。”
“圣人们走出了大教堂,他们正在维持秩序,另外,地上之神不会愿意看到人们受伤,只要我们不封锁大图书馆,他就不会责难我们。”
“很好,罗兰,现在是下一个问题——如果连士兵们也陷入了混乱,你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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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您该解释一下,艾斯提尼亚侯爵,”
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劳伦特·艾维恩勋爵闯进了罗贝尔的办公室,这男人身形肥胖,而且不高,却仰起头,以轻蔑的神情看着罗贝尔:
“为什么您的学生会在艾尔·卡松救济难民,并且宣称这是您的命令?”
“谁?”罗贝尔皱起眉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责问,他已经来不及呵斥对方的无礼,只能想方设法为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乔·德·奥尔科特,那个艾因海姆小子?”
“还能是谁呢?”艾维恩勋爵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他挺了挺胸,随后抑扬顿挫地宣布:“您大可以继续拖延时间,我的信使即将出发,不论您想出的借口是什么,我想正好可以用来欺骗皇帝陛下。”
“等等!”罗贝尔愤怒地站起,但艾维恩勋爵却不为所动,于是他又更加严厉地呵斥:“停下!”
这矮胖的男人依旧没有反应,于是罗贝尔拔出了长剑,这一次,他终于转过了身,兴奋地挑衅:
“你想杀了我,是不是?我可是皇帝的使者,来啊!刺我的胸口!砍我的——啊!”
罗贝尔冷漠地抽出了长剑,锋利的艾尔·卡拉德宝剑砍伤了他的大腿,让他哀嚎着倒地,发出恶毒的咒骂:
“你这叛徒!失败者!你凭什么伤害我?你死定了!你——啊!”
锋利的长剑再一次切开血肉,但侯爵却没有拔出长剑,他的手臂很长,艾尔·卡拉德的宝剑也足够锋利,不论这肥猪怎么打滚都始终没法逃出他的攻击范围,而侯爵本人甚至不必弯腰。
每当艾维恩勋爵发出任何声音,侯爵扭动剑柄的手就会更加用力,直到这狗仗人势的白痴学会怎样保持沉默以后,罗贝尔才收回长剑,他在地毯上坐下,极尽冒犯地把那肥猪拖到面前,用他的衣服来擦拭剑刃上的血。
“我是罗贝尔·妮妮安森·艾斯提尼亚,洛曼·艾斯提尼亚与妮妮安·亚瑞克之子!你呢?你又是谁?”
侯爵冷漠又轻蔑地看着那双恐惧的眼睛,他对那抹深藏在怒火之下的胆怯感到十分满意:“我从没听过艾维恩这个姓氏,不止如此,即使从艾尔·卡拉德到黄金港也找不出一个认识这单词的人,但这还不够,即便你的出身这样卑微,你也不是长子。”
“啊!”这肥胖的男人突然暴起,但罗贝尔的拳头更快,下一秒他又重新倒在地上,侯爵狠狠地踩住他的头,愤怒地咆哮:
“你以为你很重要?你的父亲不爱你,皇帝也不认识你,你不过是殿下的口舌,却以为自己是他的手足?你怎么敢在我的宅邸里这样侮辱我?我是罗贝尔·妮妮安森·艾斯提尼亚!我这就向黄金港写信,如果这是殿下的意愿,如果他要我向一个勋爵下跪,那么我立即就去死!”
他一脚踢开劳伦特·艾维恩,大步走回自己的书桌前,正如他所说,他拿出了信纸和笔墨,但在下笔之前,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冷漠地说:“这不是你能看的东西,滚出我的书房。”
他听见了缓慢的爬行声,但那肥胖的躯体却没有出现在门口,而是狼狈地趴在他的脚边。
他听见了一个极小声的单词:“不要....”
罗贝尔再次满意地笑了,他放下羽毛笔,平静地反问:“不要什么?”
“请您....不要....”
艾维恩勋爵双膝跪在地上,疼痛和莫大的屈辱让他浑身颤抖,每说一个单词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写信....”
他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尊敬和诚恳,即便如此,罗贝尔还是欣然接受了这贱民的道歉,他用靴子踢了踢这人的脸,语气又重新变得优雅而从容:
“怎么可能呢?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你的信使出发了,是吗?鉴于你对我的态度,我想你一定在里面写满了诋毁我的话,你这白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殿下是否只有一双耳目?”
这一次,这男人终于发自内心地开始恐惧,他开始抽泣,想要抱住罗贝尔的腿,却被他一脚踢开:
“我会亲自写信寄往黄金港,向殿下解释一切,当然,我高贵的信上绝不会提到和你有关的任何一个单词,‘艾维恩’这个下贱的姓氏不配被我的手写下,即便如此,你也大可以期待殿下的反应。”
不屑地看着那蜷缩成一团,卑微跪下的男人,罗贝尔的怒火逐渐消退,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悲哀。
他同样看见了天空中的景象,他绝不会忘记那个声音,随后又认出了第十七席的成员——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人就是白银高原上的女巫,她怎么会是地上之神最骄傲的学生,还成了英雄?
他和地上之神又有什么冲突呢?贵族们哪里激怒了他?没有人知道,但如果不是他极为不幸地遇上了地上之神,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连一个勋爵都敢随意走进他的书房,而他还不能将这废物就地斩杀。
罗兰——他也是受邀观礼的人,虽然位于最末的第二十一席,但不论怎么说,连皇帝都没有资格拥有一席,而他却是地上之神所钦定的,代表所有贵族接受邀请的人。
罗贝尔的眉头再次紧皱,看着这不成器的监视者,回忆着天幕展示的影响,他逐渐想清楚了什么。
罗兰和地上之神是一伙的,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篡夺,有很多证据都可以证明——突然从北境闯入高原的女巫,罗兰抵达他的庄园以后就发生了叛乱,还有他那恰到好处的提议。
为什么要先向艾斯提尼亚家族下手,还要将银光骑士团连根拔起,他们图谋的只有白银高原的法理吗?艾斯提尼亚家族充当的又是什么角色?
抽泣声打断了侯爵的思维,看着这一无是处的蠢猪,罗贝尔冰冷地呵斥:“出去。”
他没有反应,于是侯爵突然暴怒:“出去!”
这癞皮狗似乎以为能通过耍赖的方式来祈求原谅,这种贱人永远不会知道,不是每个错误都能被弥补,罗贝尔恼怒地站起来,但比起愤慨,他更多地感到悲哀。
在过去,这样的垃圾根本不需要他亲手处理,莱恩会帮他解决掉这些碍眼的东西,他会换掉染血的地毯,会让人仔细地擦掉每一点灰——不,他根本不会让这蠢猪走进书房,在这所谓的艾维恩勋爵靠近之前,莱恩就会拔剑杀了他。
花了好一阵子,侯爵才把这废物挪出了书房,但他却对书房里的血腥味无能为力,发了一会呆,他最终叹了口气,重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崭新的信纸,在上面喷上香水,并开始思考怎样的言语才最能说服罗兰王子。
【尊敬的殿下,请恕我冒昧....】
罗兰和地上之神的阴谋的确可怕,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洗脱他和乔·奥尔科特的罪名,从智者学院返回以后,他就连艾尔·卡拉德都没有离开过,又怎么会知道艾尔·卡松发生的事情?
假如不是那白痴的质问,他甚至不知道乔·奥尔科特居然拐去了艾尔·卡松,那里根本不是前往黄金港最快的路径,好在他出发得够早,通过风堡的山道和海门堡的渡船,想必他还能赶得及。
年轻的乔·奥尔科特....
信件还没写完,但侯爵突然放下笔,将眼前的纸揉成一团,泡在墨水里,最后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抽出一张新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