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国王·966年5月】

    “（兴奋地）哈....我们的猎物已经走进了陷阱，比我想得还要简单。”

    “（平静地）了不起，哈定先生，正如您预料的那样，那些虫子拖住了恶神信徒的脚步，现在山巅堡已经身陷重——”

    “等等，谁说我要攻击山巅堡？那个女人连我的高能天基武器都能抗住，如果你们有办法，那就自己动手，我有别的目标。”

    “（平静地）这是最好的——”

    “（紧张地）哈定先生，我们的空降仓遭到了高射炮拦截，请看，这是近地轨道拍摄到的画面。”

    “....（惊奇地）真神奇，他们居然还会修机器？这是什么？自行榴弹？这也能用来防空....算了，既然他们这么喜欢偷别人的东西，那就再多送一点，开始轰炸吧，老鼠该躲回他们的鼠洞里了，到处乱跑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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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米莉亚和她的小队远不止是搭便车那么简单，作为她亲自训练出来的战士，这些女孩们比威廉想象得还要优秀，她们极其擅长在森林中缠斗，能够在飞驰的马车上精准射中躲在掩体后的目标，米莉亚本人还能用箭射落敌人发射的长针，挽弓搭箭的速度快到超乎想象。

    她坐在车顶上，不断对着前方射箭，威廉往往要在几秒之后才能看见倒下的尸体，如果没有她们的帮助，恐怕车队绝对无法像现在一样轻松地穿越森林。

    威廉没有数过路上的尸体，但绝对已经超过了一百具，这是一支军队，迷路这样的低级借口完全不足以解释他们所见的情况，所以——他们是故意的？

    他有一只手受伤了，没法再操作魔网，所以只能仰头朝车厢顶部询问：

    “米莉亚女士，能否请您在魔网内发布一个话题？把我们遭遇的情况告诉其他人，警告附近的据点，那些外乡人或许正打算集中攻击某个区域。”

    米莉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请求，很快，威廉看见了她发布的话题，随后松了口气。

    他们冲出了森林，看见号角堡的边缘后，威廉用魔网对他的队员发了一条信息：

    【拿出我们的旗帜！让号角堡知道我们不是敌人！】

    出乎意料的是，本该遭受围攻的号角堡附近居然没有太多敌人，数量远少于他们在森林里遇到的，但号角堡里的抵抗也不强，只有寥寥几名秩序之道的圣人在防御这座城市，他们撑起的屏障远不如正义之道的圣人，连外乡人步兵的齐射都可以短暂打穿，好在号角堡内拥有几座简陋的要塞，依靠这些建筑，当地守军勉强保护了绝大多数的平民。

    但号角堡的外围几乎已经完全沦陷，冒着黑烟的残骸揭示了圣人失败的血腥答案——一架空投仓正好砸在堡垒上方，瞬间摧垮了这个支点，没有了坚固的石墙，秩序之道的圣人们在这里节节败退，只留下一路手无寸铁的残破尸体，还有令人反胃的焦臭味。

    米莉亚的脸色也很难看，她左右打量着，最后伸手敲了敲威廉背后的铁板，语气冰冷地说：“减速，我和我的小队会在这里构筑防御。”

    威廉没有说话，沉默着通过魔网下令，将米莉亚和她的队员全部放下以后，才继续带领车队驶入号角堡，他本来想让杰克打开车厢，让射手们挑选一些补给。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米莉亚恐怕不需要这些东西，她和地上之神的关系甚至比他的导师还要亲近得多，从号角堡的惨状来看，就连烈阳骑士团的驻军都比她更需要补给。

    疾驰的车队很快引起了圣人的注意，在空中艰难抵挡的骑士短暂落下，大声询问：

    “你是威廉大人？”

    威廉愣了愣，他既不是骑士，也没有贵族爵位，怎么配被人称作“大人”？但现在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他利落地回答：

    “我是，大人，我带来了泽拉托导师的作品，但我们需要空间才能展开，请告诉我们哪里适合构筑阵地！”

    “感谢你们伸出援手，跟我来！”

    那名年轻的圣人策马飞奔，重新飞上半空，却在威廉眼前留下了一条白色火焰构成的曲线，在对方的引导下，车队很快抵达了中央广场，这里足够宽敞，周围也没有遮挡视线的高楼，完全满足威廉的需求。

    “快！我掩护你们——”

    在威廉抬头的时候，恰好看见一颗冒着浓烟的火球从空中砸向远方的堡垒，但一道微弱的白光拔地而起，在空中和空投仓相撞，随后两者都偏离了自己的轨迹，外乡人的载具在城市尽头引发了一次剧烈的爆炸，但那名圣人也失去了光辉。

    “大人！”

    威廉震撼又担忧地大喊，但他的话很快就被天上的骑士打断：“他死不了！你越快投入战斗，我们的牺牲才越少！”

    没有再说话，威廉咬着牙跳下车，向他的小队下令：“快！先拆下挡板，让我们的速射炮尽快开火！”

    三名精灵工匠从车里拖出那台残废的魔像，很快完成了激活，这种沉重而巨大的战争机器来自鸦尾蛇高塔，是兰德尔导师的杰作，但据说这只是他课题的副产物，造价昂贵，维持行动的魔力也高得惊人，一颗标准的宝石只能维持它行动半分钟，连金鸦神也不得不对魔像做出限制——至少需要五阶的谜团放弃所有施法权限才能启动，而且未必能让这块钢铁行动自如。

    但从它的表现来看，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完全由钢铁打造的躯体坚不可摧，力大无穷，哪怕只有一只手，也能轻易拆下马车车厢的挡板，将它们嵌入地上充当掩体，马车上的四十块甲片足以将整个阵地团团包围，为威廉的小队提供相对安全的射击环境，这样一来，就不必担心在空旷地带遭到外乡人散兵的袭击。

    最后，杰克抱来了一些奇迹，纱布和药剂，短暂地处理了一下手腕之后，威廉又重新坐进一门速射炮准备战斗。

    “可以了，大人！”

    空中的圣人没有回答，他让出了空中的射界，却没有急着离开，和精灵工匠们共同完成记录和核对后，他们的小型阵地开始咆哮。

    这种速射炮每一门都有两根炮管，其开火和复位各自独立，每一台都可以在一分钟内倾泻超过三十枚炮弹，这本来是为了杀伤步兵而设计的武器，但那些空降仓的轨迹完全可以预测，因此也能用于预测。

    第一轮射击就击落了三台空降仓，但阵地里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精灵工匠们对这些火炮的命中率感到不满，威廉却看到了那些空降仓的碎片依旧以高速从空中坠下，看起来造成的声势不比完整的空降仓要差。

    他看向那年轻的圣人，但年轻的圣人却已经飞驰离开，只留下一句匆忙的命令：

    “继续，我们能挡住这些碎片。”

    威廉没有再说话，但等他转回视线的时候，却发现一名精灵工匠拆开了他的弹仓，威廉愤怒地质问：“等等，你在做什么？”

    那名工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抱出弹仓里的弹匣，拆开外壳，当着他的面开始给弹匣里的炮弹附魔：

    “等着。”

    很快，那枚炮弹开始发光，于是精灵工匠又把它手动填装进炮管里，对威廉说：“试试。”

    只有一发？那名工匠并没有解释他在炮弹上做了什么手脚，但威廉也只能按照他的要求瞄准，开火，不幸的是，他的炮弹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轨迹后落空，和他盯上的空降仓正好错过，下一刻，他看到那个精灵工匠猛地朝天空伸出了手，却什么也没有发——

    那枚炮弹突然爆炸，威力远胜正常的装量，火焰点燃了一小片天空，燃烧接近十秒之后才逐渐熄灭，精灵工匠眼睛一眯，将威廉和他开膛破肚的速射炮抛在身后，严肃地转向阵地内部：

    “效果差不多....契伦，来看看。”

    两个激动的精灵工匠开始摆弄他的速射炮，身后又传来刺耳的摩擦声，威廉转过头，发现又有两个精灵工匠开始折腾那门中程火炮。

    这东西的射程足够远，射界却很有限，看起来那两个精灵正在试图让它立起来，可即使他们拆下来十几根螺丝和固定也没有成功，于是其中一人突然一拍脑袋，惊喜地说：

    “金鸦神在上，我们怎么把魔像忘了！”

    “嘿....魔像一定能把它抱起——不对，那台魔像只有一只手。”

    “够用了，我来。”

    “别碍事，不开炮就滚。”

    有人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丢到了外面，威廉狼狈地摔倒在地，愤怒地抬头，却看到刚才那个精灵工匠已经满不在乎地取代了他的位置，另一名工匠已经利落地装回了弹匣，这两个家伙似乎又放弃了附魔炮弹的打算，转而开始亲自开炮。

    杰克抱来一个新的弹匣，放在这两名工匠脚下，路过威廉身边的时候，他弯下腰小声地说：“别惹他们，老大，来这边吧，哈尔打得最歪，你替他。”

    威廉不满地呼出一口气，最后却拒绝了杰克的提议：“我打得也不准....你试过吗，杰克？”

    “我？”年轻人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然后笑着说：“我一次扳机都没摸过，老大。”

    “让哈尔下来，你去试一试，这和经验没关系，那些空降仓的速度太快了，和我们训练用的目标完全不同，也许你有天赋。”

    杰克期待又懵懂地点点头，带着威廉的命令，他顺利换下了哈尔，又是几轮射击后，经过观察，威廉冷静地下达了新的命令：

    【我们的目标不是消灭敌人，优先瞄准那些对堡垒有威胁的空降仓，我会尝试用魔网把它们标记出来】

    营地中央突然爆发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威廉的观察进程被打断，他痛苦地晃了晃，捂着耳朵，看到那两个疯子居然真的把唯一的中程火炮抬了起来，对着天上开了一炮。

    其中一人在魔网里问：【打中了吗？】

    【没有，看来射程果然不够，早就说了我们该带点更好的东西来】

    两个疯子控制着魔像放下了那门中程火炮，好在他们没有忘记给火炮重新装弹，这是为数不多的安慰，那些工匠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浪费了仅有的四枚炮弹中的一枚，又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意，丢下魔像和中程火炮，他们又围到了原本属于威廉的速射炮旁边。

    “....他们开始....”

    负责记录战果的队员突然大吼，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但耳鸣严重损害了威廉的听力，他根本无法分辨那名队员在喊什么，只能顺着他的手臂抬起头，随后看见了天边落下的燃烧星空——

    【趴下！】

    用脚肯定逃不过导弹，好在他们提前做了准备，小队带来了一套防护用的法阵，是泽拉托亲手刻在马车甲板上的，和他准备用在战舰上的一模一样，现在，是检验成色的时候了。

    这面护盾的目标是挡下战舰主炮的一次直击，不该连几枚导弹都能击破，但威廉还是压抑不住心底的恐惧，他趴在地上，却看到那几名精灵工匠依旧留在炮位上，冷静地朝着空中继续开炮。

    他们是在尝试用速射炮拦截导弹？有可能成功吗？威廉不知道答案，下一刻，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响起，地面在剧烈摇晃中开裂，一面半圆形的护盾替他们挡下了爆炸，但浓烟依旧遮蔽了他们的视野。

    一名精灵吹散了眼前的阻碍，可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天空，而是更多导弹，下一刻，爆炸再次吞没了他们的阵地。

    【不妙，这些钢板快到极限了】

    【能修复吗？】

    【我试试，你去随便拆点什么，必要时刻用来替换】

    【好】

    第三轮爆炸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开始，大地摇晃的幅度越发剧烈，让威廉险些摔倒，但他还是艰难地维持着平衡，同时在魔网里询问：

    【我能帮什么忙？】

    没有人理会他，在一片漆黑中，精灵们利落而冷漠地行动着，他们从几门速射炮上拆下了一些零件，现场熔炼成铁板，然后开始迅速地雕刻，其他的小队成员却只能迷茫地围向威廉，等待他的新命令。

    看着那些行动有序的精灵工匠，威廉咬着牙分布了新的任务：“回到你们的位置上，艾登，把浓烟吹散，打开我们的视野，杰克，把我的铁砧固定好。”

    他在马车里塞了一台铁砧，但需要固定的却不是他的铁砧，而是他本人，早在出发之前，他就预料到会有不得不在紧急情况下敲打符文的情况，并为此做好了准备，利用脚锢靠背，杰克把他固定在马车的底盘上，于是威廉深吸一口气，开始敲打铁壁符文。

    和传统的魔法相比，符文魔法要简单得多，但效果却远比不上这些精灵精锐使用的正规魔法，可至少比四阶谜团的权限要强一些，不管能派上多少用场，这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提供的最大帮助。

    大风卷走了爆炸留下的浓烟，他们的阵地重获光明，有了清晰的视野，炮手们又能重新开炮，威廉亲眼看见一台空降仓在紧急关头被击落，没有直接砸在圣人们的堡垒上，这让他松了口气。

    即使不是主要目标，连续两轮轰炸也摧毁了这座城市最后的残骸，现在这里只留下一地碎石和沙土，那名年轻的圣人从天边折返，看到完好的阵地时，他明显松了口气：

    “有人受伤吗？我可以治疗！”

    “没有！去帮别人，大人！”

    “好，”

    年轻圣人点了点头，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继续通知：“活圣人已经下令让我们放弃号角堡，再坚持一会，克伦威尔大人会来掩护我们撤进山道里。”

    撤进山道？

    威廉想起了自己在路上的见闻，但时间不允许他详细解释，他只能按捺心底的不安，沉重地对年轻圣人点了点头。

    “恐怕你们得最后才能撤离，等克伦威尔大人抵达以后，我会亲自掩护你们....”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哪怕有他们的拦截，也至少有一半的空降仓顺利落地，但即使有这样庞大的数量，他们的营地却居然没有受到外乡人的冲击，这太不正常了，还有他们之前在森林里遭到的拦截....那些外乡人到底去哪了？

    山道不仅隐蔽，而且便于防守，也足够坚固，除非能把整座山完全摧毁，否则很难威胁躲在山道里的人——这是在上一次战争中验证过的结论，但这一次还能适用吗？那些外乡人卷土重来，难道没有针对山道提出任何策略？

    警告即将脱口而出，但在最后一刻，威廉硬生生咽下了这句话，他没有自信和勇气提出质疑，只能颤抖着打开魔网，找到了米莉亚的头像：

    【女士，我们得到了活圣人的命令，即将撤离到山道避难】

    起初，魔网对面没有回应，但威廉不敢关闭这个界面，直到他逐渐恢复希望的时候，米莉亚却突然给予了严厉的回复：

    【阻止他们！带号角堡的人去导师的前哨避难！绝对不能进入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