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者·966年6月】
“(饶有兴趣地)....不错,你是法师?”
“(期待而虚弱地)是,先生。”
“我能感受到你的魔力正在衰退,你是受了伤才变成这样,还是说缺乏锻炼?即便如此....你还是不错,弱得恰到好处,这样的实验才有价——”
“该走了,兰德尔。”
“不,看看他的手脚,除了我和导师,谁能让他恢复原样?他是个年轻男人,米莉亚,还是风堡的国王,绝不能就这样一辈子都躺在床上。”
“但皇帝——”
“恕我直言,他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源于你们的漠视和傲慢,假如你们之中有人愿意在他求助时伸出援手,他怎么会遭受这样的悲剧?丢开那些该死的政治吧,你真的以为地上之神会在意一个凡人皇帝的想法?你根本不了解——”
“(愤怒地)兰德尔!”
“忽略她吧,这里我说了算,托尔瓦尔·维克斯,我正式向你提出一笔交易,我可以治好你的残疾....”
“兰德尔!”
“(冷酷地)所有风险材料和未来的维护成本都由我承担,但我不保证一定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作为代价,你要成为我的实验对象,定期向我汇报数据,并接受未来可能存在的实验调整,同样,我也不能保证我会在未来做出什么调整,只能向你承诺,我会尽量考虑你的生命安全。”
“....(虚弱地)‘实验对象’太难听了,先生,如果我愿意成为您的学生,会对您的处境有所帮助吗?”
“....(骄傲地)我可是地上之神最优秀的学生,一般来说,想成为我的学生可不容易,但....你很聪明,或许这确实能缓和我和黄金港的矛盾,我同意了。”
“谢——咳....请....给我一些时间,这件事不能....仓促,让我召集几个侍卫和我的宫相....作为见证....”
“没关系,我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准备人手,嗯....威廉?来伤兵营一趟,现在就来,我有事要你帮忙。”
-------------------------------------------
七阶的魔力强度比孙雨文预想中的弱小一些——正当她怎么想的时候,她就马上察觉到了涌向她的魔力,个人面板上的数字跳至八阶,但耳边的低语也越发清晰,在魔网内部的惨痛经历又涌上心头,她立即惊恐地大喊:“够了!这就行了!”
低语声消退了,但她借来的力量也重新回到七阶,没有时间休息或熟悉魔网,仅仅只在一声叹息之后,她就不得不马上投入工作。
圣人们还在苦战,为了避免将事件升级,他们并没有使用自己的火焰,只是依靠剑和屏障进行防守,布鲁图斯的情况最糟,卡尔维因已经把他的手臂牢牢捆住,一个新的绳圈正套向他的脖子,可这一幕再也不会发生了,借用魔网的力量,孙雨文轻松把骂骂咧咧的卡尔维因丢出了哨站。
魔网绝不只是简单地提供魔力,它不仅能为施法者免去复杂而精细的勾勒环节,而且一但施法环节结束,它就能持续且稳定地提供魔力,以避免因分心或意外导致的施法中断,哪怕是把人从风堡丢到天空学院这样的大工程,对现在的她来说也只是动动手指就能完成的事。
有了这样的力量,一次性传送数千人或许也不在话下。
把精灵们全部丢出哨站以后,孙雨文才疲惫地靠着核心坐下,仔细品味着这漫长煎熬后的短暂平静,没过多久,她又重新打开魔网,给兰德尔打了个电话。
第一次,兰德尔直接拒绝了她的通讯请求,第二次则压根不理,只在大约半分钟后发来了一条回信:
【我很忙,有事留言】
孙雨文只好按照他的要求撰写消息,但在即将发送时,她又把写好的内容全部删掉,只留下简短的内容:
【我已经掌握了魔网核心】
她本以为自己要等很久,可就在她打算暂时离开核心区,和圣人们说明情况的时候,兰德尔就已经发来了回信,里面包括一个坐标,以及清晰的说明文字:
【我要暂时离开号角堡,所以你要暂时代替我去帮那些尖耳朵维持魔法,另外,我已经提前和薇薇安商量好了,她的避难所愿意接纳所有难民,雷克西昂的大教堂里有一座大型传送阵,导师曾对它进行过加固,你应该很轻松就能连接到它,不论何时,只要你打开传送门,不死骑士团的成员就会协助你们进行转移】
兰德尔的笃定打消了不少疑虑,孙雨文开始联系号角堡的守军,在不到十分钟之后,他们就成功在号角堡中央打开了一道宏伟的传送门。
这道大门的规模并不逊色于精灵们打开的那一道,光是高度就超过三十米,足以一次性容纳上百人通过,而透过荡漾的魔力,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传送门对侧那一片祥和平静的景象。
远方是翠绿的原野,隐约可以看到其中穿梭的身影,人们能悠闲地走在街道上,而不必担心遭到炸弹或者其他什么的袭击,在传送门的近处,一座古老而庄严的教堂清晰可见,大门上刻着展翅金鸦的徽记。
只有在看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圣徽时,达尔海德才突然意识到这是真实存在的景象,战争模糊了他的观感,过去的短短数月仿佛和他曾经二十多年的人生一样漫长,几乎让他忘记了原来自己也曾生活在和平的年代。
很快,几个人影出现在传送门的对侧,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正是那位穿着白色长裙,圣洁而高贵的女士,即使隔着一道朦胧的帷幕,达尔海德也能看清那双闪耀的青色眼睛,那是她地位与实力的证明,于是达尔海德迅速低下头以示尊敬,但出于某种原因,她留在了另一侧,只有她的守卫们迅速穿过了传送门:
“你好,我是不死骑士团的韦德,整座圣地的安慰都维系在圣女一人身上,所以她不能冒险亲自抵达这里,但我们已经从兰德尔先生那里了解了情况,”
迎面走向达尔海德的是一个热情却略显粗鲁的男人,而对于不死骑士团,圣人们也并不陌生,兰德尔大人着重提起过他们的情况——这是一群规模极小,但经验丰富的战士,也曾担任薇薇安女士的亲卫,每位成员都深受她的信任和倚重。
“我们知道颠沛流离的滋味,但别担心,我们几乎什么都有,食物,衣服,药,还有和平又肥沃的土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达尔海德点了点头,在正式会面之前,他本来已经筹措好了得体又优雅的言辞,足以让隐世圣地之主和她的仆人们倍感尊重与满意,但现在,他心神恍惚,最终只是心情复杂地说了声:
“谢谢。”
“不客气,”韦德立即回答,看得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高兴,而且对他们间的谈话十分积极,但很快,他的表情就逐渐变得沉重:“女士也和我讲过你们的事,我很钦佩你们,如果当初也能有像你一样的人帮助我们,或许很多人就能幸存下来。”
达尔海德愣住了,他抿了抿嘴,最后用力地点头:“谢谢。”
转移难民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虽然圣人们人手有限,但米莉亚女士的暗影们也加入了协助工作,她们并不直接和难民们打交道,只是站在传送门的边缘,一言不发地维持秩序,她们不像圣人一样和蔼,一但有人不守规矩,她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解下长弓抽打。
即使是达尔海德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略显混乱的时刻,动用武力显然比言语的规劝更有效率。
达尔海德开始寻找克莱恩,而这并不困难,因为在衣衫褴褛的人群里,他抱着的闪亮宝剑实在过于耀眼,看着这固执又呆滞的男孩,达尔海德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强迫自己接受了先前的决定。
他在这男孩面前蹲下,一手搭着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温和地说:
“为什么不去传送门那边?孩子应该是最优先的。”
克莱恩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开视线,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他的目光仿佛没有焦距,但达尔海德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神情,只是自顾自地说:
“我已经替你商量好了,在你抵达雷克西昂以后,韦德会代替我训练你,别担心,他是个很好的人。”
克莱恩依旧没有回应,他也许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又或许没有,于是达尔海德又叹了口气,他视线忍不住转移到那把闪烁着微光的宝剑上,定格了几秒,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用力拍了拍克莱恩的肩膀:
“走吧。”
风堡的战争已经变得过于危险,让这孩子把剑带走未必不是好事,即使克莱恩看起来不情不愿,达尔海德还是半强制地把他推到了传送门前。
透过朦胧的帷幕,他向那位可敬的女士行了一礼,她身边不知道什么事又多出了一个人影,达尔海德并不认识那个女人,却总觉得她看起来有点眼熟,没等他想明白原因,就听见了一位同伴的高呼:
“艾默里克大人回来了!”
人群中骤然响起一阵欢呼,可没等欢乐和轻松的气氛传递到达尔海德的脸上,天边又骤然传来一阵爆响——
“防御!”
艾默里克大人及时下达了指令,同时迅速冲上了天空,但令人不安的是,这次袭击似乎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快,更响亮,更重要的是,他只听见了一道风声。
“保持——”
来不及抬头,达尔海德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本来下意识想用语言来维持秩序,但马上又意识到这毫无作用,于是他只能咬着牙,一把提起离他最近的人,然后用力丢到传送门里去。
或许那家伙会受点伤,但至少他能活下来,马上,他又伸手抓住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他还看到了几个穿着黑色斗篷的暗影,她们看起来并不惊慌,甚至还在和他一样,试图维持秩序。
那声音越来越近,没时间了,达尔海德伸手抓住了第一个暗影。
“你在——”
无视她的抵抗,达尔海德一言不发地把她抛向传送门,然后又伸手抓向离他最近的另一个人,在视野边缘,他看到不少人以相同的方式狼狈地飞进传送门里,很快,他就把触手可及的人全部丢了过去,下一个离他最近的人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次前所未有的剧烈爆炸在撼动了整片大地,沉重的音浪在山间回荡,仿佛是整片山脉同时发出的惨烈哀嚎,这爆炸的威力远超想象,即使只是余波也无比剧烈,一道炽烈的白光占满了达尔海德的视野。
坚定的意志在这毁灭性的伤害面前毫无作用,全身上下不知从何而来的剧痛不断分散着他的精力,那些恐惧的,疲惫的,虚弱的背影在他眼前被接连蒸发,连一点灰烬也没剩下,达尔海德愤怒地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在爆炸发生的两秒后,他最终还是失去了意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爆炸并没能撼动那扇巨大的传送门,只要它还存在,那么幸存的人就还有机会逃出这里,不幸的是,他并没有看到那扇大门最终消散的景象——不是被爆炸摧毁,而是被它的维持者主动关闭。
在核心区里,孙雨文脸色苍白地瘫倒在地,她知道那朵蘑菇云意味着什么,她通过魔网来观察号角堡,或许没人比她看得更加清晰,正因如此,她仅存的理智才驱使着她关闭了传送门,否则连他们仅有的避难所也会被污染,那就彻底完蛋了。
但....号角堡里还有很多人,还有....学姐,他们怎么能....
尝试拦截空袭的艾默里克更加不容乐观,但强大的魔力还是让他勉强扛过了第一轮爆炸,剧烈的冲击让他头晕目眩,还几乎摧毁了他的听力,让他耳鸣不止,但这还不是最糟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四肢和内脏都传来由内而外的剧痛,这不是寻常爆炸能够造成的效果,更像是某种毒素——火焰本该能驱逐毒素,却反而成为了它的载体,如此邪恶,如此亵渎的武器只有一种,答案已经昭然若现。
“咳....咳——”
核弹!
他想要大声向自己的同伴示警,但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真的开口,肢体的麻木和痛苦交替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变得笨拙迟钝,这甚至不是最糟糕的,当他艰难地拨开泥土,爬出深坑时,才终于看到了号角堡——
或者说,那个曾经是号角堡的地方,但现在,那里什么都没了,没有传送门,没有堡垒,也没有难民或者屹立的圣人,他记忆中的一切景象都已经被抹平,只剩下充满毒素和死亡的乌云,以及一片焦黑的平地。
这....
“咳咳!咳——呕——呕....呼——呃....”
这不可能....一定....还有....
突如其来的虚弱让他险些摔倒,好在金鸦神的旗帜依旧可靠,才让他勉强维持着平衡,借助旗矛的支撑,艾默里克跌跌撞撞地扑向远方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