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灯火通明。
苏瑾月绘声绘色的给好大爹说着今天的见闻。
“儿当时直接怼了回去!”
“他也不打听打听到底谁才是爹?咸阳城哪个敢惹我?我可是能横着走的小霸王!”
“儿直接下令给他绑了送到王绾老头的府上。”
“哼,我就看王绾老头吐不吐金子,没有铺床的金饼,儿可是不会原谅他的!”
嬴政越听越不对劲,额头青筋直冒,最后实在忍不住,暴喝一声。
“滚出去!”
苏瑾月撇撇嘴,“好嘛,儿滚了!”
大直男爹,都不安慰她。
体贴的好大爹,怎么都会赏些金饼压压惊的。
小气……
亏她还专门为好大爹买了些好吃的带回来。
苏瑾月噔噔噔的带着一大堆的礼物,跑去兄弟姐妹堆里,挨个分发。
“谢谢三姐姐!”
“这个真好看,好适合我啊!”
“不客气,不客气,嘻嘻~”
礼不在多,重要的是分享的喜悦。
庐江郡靠近闽南交界的大山深处,段渊也在分发着礼物。
他从车上取下一份份新奇的小玩具,挨个递给身前的幼童们。
“段师兄,这个好好玩,谢谢段师兄。”
“师兄,我喜欢安的那一份,可以跟他换吗?”
段渊摸摸说话的丁宁,声音温和,“那你要跟安商量,不可只想着自己痛快,要尊重安的想法,相互谦让。”
丁宁懂事的点点头,转而牵起身边安的手,“安,你可以跟我换一下礼物吗?”
安有些不舍的握紧手里的玩具,思索片刻才抬起头,说道:“夫子说我们要相互帮助,兼相爱,交相利,不如我们合在一起,两个都是我们共同的礼物,我们一起玩。”
“好啊!”
两个小童,开心的牵着手,往人群的后面退去。
段渊欣慰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手中分发礼物的动作不停。
烈阳灼灼,将他的斗笠照亮,反射到远处的山坡上。
那里,刚刚建成一间新屋,里面有火炕、摇椅,还有新式的盥洗间。
田陵子用一条黑布条随意的扎起自己一头的白发,惬意的躺进摇椅之中。
脚下用力,摇椅开始晃动。
“吱呦吱呦——”
他微笑着看向刚刚进村的段渊,看着村里的幼童们围在他的身边领礼物。
大弟子回归,今后他可以休息一段喽~
这些新出的物件,全都交给段渊去做吧。
微风和煦,树间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应和着摇椅的声音,让听着的人昏昏欲睡。
段渊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摇椅上打着呼噜的夫子。
他轻手轻脚的进屋拿了一块披风,慢慢的盖到夫子的身上,转身回屋参观新建的一切。
屋子正中央的书案上,叠摞着许多的简牍,还有一块刻着许多字的铁板。
段渊拿起那块铁板细细的观察着。
其上刻满了许多的镜像字,搭配上桌案上的墨刷,均匀的刷满,再印在纸张上,一页文章就能写成。
快。
但是不够快。
铁板刻字过于麻烦,这一张不知耗费多久的时间。
他看得太过入神,就连夫子醒来走到了他的身边都没有察觉。
“段渊,你可能想透那大秦书坊快速拓印的机巧?”
段渊听到夫子的问话,赶忙放下手里的纸墨,起身冲着田陵子拱手行礼道:“夫子,渊愚钝,未能想明。”
“坐下说话。”田陵子无所谓的挥挥手,低眉看向那块铁板,语气低沉,“老夫也没想明。”
屋内气氛低迷,段渊从放置在旁的包裹里,掏出三支箭头递给田陵子。
“夫子,这是弟子偶然得来的大秦箭矢。”
他的眉头紧锁着,表情严肃,“当时弟子正在撑船,恰巧遇到一老一少被黑甲卫追捕,便救了两人,那黑甲卫的头领追捕时向弟子射来三箭。”
“一百五十米,力道十足,就连夫子送给我的笠帽都被射出了很重的划痕。”
田陵子将那箭头凑到眼前,仔细的观察着。
似天石,又不是天石,非铜非铁。
他有些着急的出声询问:“这箭可多?对方人手都有吗?”
段渊拧着眉陷入回忆,几息之后才回复道,“应当没有,只那领头人用的此箭。”
“那还好。”田陵子轻呼出一口气,继续说着:“这箭材料特殊,定是珍贵异常,秦军装备有限,不足为虑。”
说完,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手把玩着箭头,一手举着茶盏慢慢的喝着。
“想来,他们追捕的那人定是非常重要,不然不会动用如此精锐。”
段渊点了点头,“那人说认识夫子,还让弟子帮忙带话。”
“哦?什么话?”
“他自己讲曾与夫子有过几面之缘,只说:纵横家,阖追,向其问好,路遥终有归途,追依旧前行无阻。”
田陵子忽得收紧左手,抬眼望向段渊,“阖追?竟然是那个老头?难怪……难怪秦王动用如此精锐,连这等利器都用上了。”
箭头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似金玉之音,又如水滴石上。
田陵子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语气稍缓,“他可有说去往何处?”
段渊:“东郡濮阳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之前从濮阳县传出的关于天石的流言。
“呵……”
轻笑一声,田陵子开始向弟子说起自己与阖追相识的过往。
那时年轻,他们都还是跟在夫子身边的弟子,如段渊般的年纪。
偶然的机会,两人相遇。
双方都是恃才傲物之人,又恰逢年轻气盛,自然好一番辩论。
最后各有输赢,相逢一笑,各奔东西。
临行前,阖追曾经指着那星辰立下豪言壮志,定要寻得这天下一统的帝王,助其成就霸业,名扬天下,成为新一任鬼谷子。
田陵子也曾与其相斗,立誓开创一个爱人如己,不分亲疏贵贱尊卑,友爱互助,没有战乱纷争的盛世。
转眼间,数十载轻轻划过。
两人皆已年迈。
本以为秦王政统一天下,对方应该已经达成所愿。
不曾想,竟然不是。
难道,他也认为这天下还将大变?
天空慢慢变暗,村子里渐渐升起道道炊烟。
田陵子看着山脚下这片他耗尽心血搭建的村落,心中叹息。
几十载,天下未曾改变,依旧纷纷攘攘,从利来,逐利去。
他能改变的也只有这小小的几百人而已。
“夫子,弟子定会秉承祖训,矢志不渝。”
田陵子看看身边郑重立誓的大弟子,露出释怀的笑容。
是了,他还有弟子,传承不断,终有天下大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