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怔怔的。
米兰顺势拉起来米莉。
陈小秋看着米莉，对米兰冷声说：“送她去医院。”
“照顾好她。”
……
回到蒲家老屋，邱家人迎上来。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邱家人都担心的看着陈小秋，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好过。大家都认识范晔，老邱和雪梅虽然因为范晔娶米莉的事耿耿于怀，但人死了，她们又同样唏嘘难过。
这么年轻。
人也不坏。
当初在崇明山上，一步一步背着老邱下山。
老邱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抹眼泪，背过身擦泪。
雪梅更是眼睛都肿着。
从听到这个消息，她就哭了。
现在也是小秋回来，强忍着。
陈小秋绕过后院，从蒲家老屋小门去后山。
一直快到蒲立德的坟边，陈小秋转身对李南说：“你走吧，别跟着我。”
“我想一个人待着。”
迎着风，李南说：“好。”
他转身，背对着陈小秋，一步一步离开。
一句多话都没有。
陈小秋看着李南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彻底消失后。
陈小秋才坐在地上，看着外公蒲立德的墓碑，放声悲泣。
她为范晔，痛哭一场。
她想起第一次在对白见范晔的时候，他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他说：“这个妹妹看着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范晔，你知道吗？
其实，第一次见你。
你笑得眉眼弯弯的时候，我的心先跳了一下。
你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闪着光。
……
范晔的葬礼是回江城办的，陈小秋没去。
米兰陪着米莉去江城了，半夏时装的事陈小秋去顶了班。
她平静的处理琐事，在工厂和工人们说话吃饭。
李南默默守了陈小秋两天。
远远的看她，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陈小秋说：“没事。”
“李南，你去忙你的吧。”
这是一种拒绝，陈小秋连默默跟着的机会都不给李南了。
李南听懂了，他说：“好。”
“陈小秋，我走。”
走到门口，他回过头，看见陈小秋站在他的身后，目送着他。
李南抬头，看着陈小秋问：“陈小秋，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陈小秋摇摇头，她说：“李南。”
“我不讨厌你。”
“我只是不爱你。”
陈小秋终于平静的面对的自己的内心，放下一切包袱和负担，勇敢的直面了自己的内心。
她从来都不爱李南。
李南对她来说，是曾经在大雾里的一束光。
在陈家最黑暗的两年，蒲幺美的冷嘲热讽里，十几岁的陈小秋没有肯定，没有鼓励。
是李南说，你很好。
你有灵性。
你可以。
你应该去考文学。
……
这些鼓励和肯定对于十几岁的陈小秋来说，是重要的。
虽然谈不上实质性的帮助，却在无数次陈小秋自我怀疑的时候，让她从心底生出力量。
所以，她很感谢李南。
后来，离开家，她从虞城走到江城，路上的每一步她都走得稳稳的。
因为，她相信自己很好。
再后来，她在后海遇到他。
再见面，李南对她的心思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
他想绝对占有。
想圈禁她。
陈小秋一开始也迷茫过，从来没有人那么厚重的爱过她。
用六年的时间，寻找她。
这份厚重的感情，让她无从选择。
直到后来，她慢慢清醒。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的爱不是报恩，也不是因为你爱我，我就必须爱你。
爱不是这样的。
陈小秋看清了自己的心，所以变得更加坚定。
她一点希望也不再给李南。
又狠又绝的拒绝她。
李南受伤到了极致，他从来没有这样难过。
拎着旅行箱，他强忍心痛，最后一次问陈小秋：“为什么？”
“我还有哪里不够好吗？”
“霸道，偏执，控制……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改。”
他都可以改的。
陈小秋走上前来，走到李南面前。
她说：“李南，这根本就不是改不改的问题。”
“比起改，你更应该先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要怎样就怎样。”
陈小秋认真的看着李南，慢慢说：“李南，我不是物件，是人。我有选择的权力。”
“从你偏执的想要安排我的人生那一刻开始，我和你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陈小秋话说得明明白白，但李南就是固执不听。
他说：“为什么？”
“我对你所有的安排都是想让你的人生更简单，更好。”
陈小秋冷笑，退开两步。
铿锵有力的回李南：“我不要依附任何人，更不要任何人安排左右我的人生。”
“李南，你还是不明白。”
陈小秋扭头要走。
李南在她身后喊：“所以，我爱你也有错？”
陈小秋回头，“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你自己清楚。你的偏执和强势，不仅仅是爱吧。”
李南的过去，景峰告诉过陈小秋。
景峰找到陈小秋的时候，陈小秋不明白景峰为什么要对她说李南的过去。
她以为景峰是来劝她，看在李南的过去，包容李南。
景峰说：“你错了。”
“陈小秋，我告诉你李南的过去，只是想告诉你，李南他表面看着强势，实际上在和你的这段感情里，他才是弱者。”
“我见过他深夜哭的样子。”
陈小秋凝眉，看着景峰离开的背影，深深的沉思。
原来，李南的背上也背着蜗牛的壳。
这么多年，陈小秋脱壳，宁愿长成刺猬也不再做把头缩进壳里的蜗牛。
李南却还背着那座脆弱的壳。
李南震惊错愕的看着陈小秋，他很快明白，他自以为尘封的过去陈小秋还是知道了。
有那么一瞬间，李南是慌张的。
他站在蒲家老屋门前，久久无法开口。
直到山风越来越冷。
李南伸手指了指小路的尽头，他问陈小秋：“可以，陪我走最后这一段路吗？”
“就当送送我。”
陈小秋走出来，与李南并肩而行。
村路寂静，路旁是不知名的野花，小小的，一片挨着一片，绿意中染得粉紫。
李南开口，他说：“是景峰告诉你吧？”
那些他不想提及的过去。
陈小秋嗯了一声。
李南自嘲一笑问陈小秋：“其实，我小时候也是弃儿。”
“小秋，我少年时期也一直恨我妈。我恨她违背诺言，恨她一转头就丢弃了我。”
“景峰一定没有告诉你全部。因为连他都不知道，我被我妈送去全年寄宿的学校的时候，我反抗过。那个学校是特殊学校，学生寒暑假都被托管在学校里。”
“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家见家长一面。”
忆及往事，李南沉稳的声音有一点起伏。
那时候，李南才刚刚上初一。
十二岁。
母亲就那样狠心，把他一个人丢在陌生的环境。
只因为，她有了另一个家。
李南继续倾诉：“我反抗过，我和我妈说，我不去。”
“你猜我妈当时说什么？”
李南侧目，看着陈小秋。
陈小秋摇摇头，继续聆听。
李南一笑，自嘲似的风轻云淡的说：“我妈说，你凭什么不去。你叔叔交了那么多钱，就是为了你有个好的读书环境。”
“寒暑假不能回家怎么了？你要听话，妈妈马上要生小弟弟。你就是寒暑假回家，我也没空管你。”
“到时候，没人管你，你不成了野孩子。”
“南南，你要知道，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就连改嫁，都是为给你一个更好的条件和家。”
李南说不下去了。
他是一个将所有事都深埋于心的人。
轻易从不对人透露。
“陈小秋，当初我知道你是被你妈遗弃的时候，我的心就痛了。”
“因为，我也是弃儿。”
陈小秋看着李南，“李南，你不是当初那个被母亲抛弃的小孩，拼尽全力也要抓住别人，让别人看见你，让别人也爱你。”
“真正的强大，不畏过去，不再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