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时常觉得他们家但凡有个正经人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满屋子男人都没一个能顶事的。
就比如刚刚余鸿振说的这个话,说完后所有人都看她的反应,就好像她不说话,没人敢同意也没人敢反对一样。
有一个什么都靠不上的老伴和两个胆子这么小的孩子,夏老太的人生仿佛一眼就望到头了。
见余鸿振也期盼地望着她,她莫名地有点不敢跟他对视,她好像之前给他们两个出了个坏主意,这孩子真听进去了准备倒插门。
真是作孽。
夏老太敲了敲刚擦干净的桌子,清了清嗓子,“你们都说话啊,一个个闷不做声看着我干嘛?小余的打算,都怎么看啊?”
她望向老陈头,对方立刻躲避了她的视线,开始盯着墙上的年画,像是要把它盯出个花来。
“老二,你说呢?”
陈向南:“我哪里知道啊,我自己的日子还没过明白呢。”
望向陈向北的时候,陈向北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管倒插门不倒插门,跟他又没什么关系,“我都行啊。”
陈向红这时候倒是有自己主意了,她从厨房出来,坚定说道:“妈,如果你不反对的话,过几天我们就打结婚报告,直接把这事定了。”
众人又齐齐望向了她,夏老太倍感压力。
她其实就是随口一说,她不想管儿子,对女儿有几分上心,可这种大事所有人都指望着她,她就不敢随意拍板了。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他们自己同意就好了啊,为什么都要她出面。
不管以后日子好不好,也是他们自己决定后的结果,如果她横插一脚,万一以后向红过得不好,会不会怨到她身上。
虽然,前段时间她还是没控制好自己,死活劝向红跟这个小余分开,现在想想,她这样也不好。
向红和另外几个孩子一样,都不是几岁的小奶娃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万一向红在听了她的劝后跟小余分开了,以后心里一直记挂着人家,那以后她的生活在外人眼里再好,她自己也是不开心的。
老二说的对,人一辈子活的就是一个开心,如果不开心,那这辈子就白活了。她夏老太觉得向红回来是最好的选择,可向红自己未必这么觉得。如果她再强硬些,以向红的性子肯定会听她的话,可......
夏老太思绪不自觉又飘到了上辈子,她什么都听老陈头的,替他冲锋陷阵,大事小事都让她唱红脸,她什么事情都想管,最后所有孩子都恨她。
这辈子重来一次,已经将近半年了,她爱操心的性子还是没有完全改掉,虽然已经很努力不管儿子了,可对于向红这个上辈子早逝的女儿,她还是没有忍住。
她是为了向红好,可她真的知道什么才最适合向红吗?她真的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跟向红相处得最好吗?
夏老太茫然了。
就算向红听了她的话,乖乖回来了,找了个普通的工作,再找个她夏老太觉得适合的男人,可向红真的会每天都开心吗,会比跟小余在一起更开心吗?
夏老太不能保证,她也想不出来有谁能比小余还适合向红的。
小余最大的缺点就是家庭,他父母不好相处还非常没有人情味,妹妹又有病,他的工作还在异地,不过这一点可以排除了,因为小余说了他很快会调过来。
但是好处更多,小余是个营长且前途大好,工资高。父母这一点既是缺点又是优点,因为他们已经撕破脸了,以后向红根本不用看公婆的脸色,自己关起门来当家做主过自己的小日子。小余妹妹不疯的时候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很通情达理,就是疯的时候不知道她会怎么样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向红自己喜欢。
夏老太突然深吸一口气,小余已经把她最担心的异地这一点解决了,以后只要小余的人品不像是李壮那种货色,其实她都可以接受的,就小余父母那点战斗力,以后他们夫妻两个在她眼皮子底下不可能被他们两个老货欺负的,这点根本不用担心。
想通了这点,夏老太豁然开朗,刚刚的纠结一下子就没了,“向红,只要你自己觉得可以,妈没有意见。至于小余说的什么倒插门,妈也不管,这件事你们自己商量。不管是你嫁给小余,还是小余来我们家,你都是妈最好的孩子。”
向红眼眶酸酸的,吸了吸鼻子,“妈——”她就知道她妈心里最记挂她了。
夏老太也吸了吸鼻子,“行了,都别站着了,小余给你妹妹搬个凳子,一起坐下来吃饭吧。”
那天过后,余鸿振和陈向红又回了海市处理一些扫尾工作,准备在年后来到夏老太这边的城市正式安顿下来。
过了冬至,没过多久就到新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剩下一个多月里开始忙碌起来。这时候的年味重,人情味也浓,过年是这个时代每个人的大日子,就算一整年过得都不好的人,最近一个月也会喜气洋洋地开始准备年货。
“老陈,今日咱们家的头等大事就是去供销社。供销社上了一批板鸭,这个你去买。老二去买花生、瓜子、糕点、糖果,到时候亲戚来了拿出来给他们吃。老三,你跟我去买糯米粉和黑芝麻,到时候大年三十咱们包汤圆吃,一家子团团圆圆的。”
“还有,新衣服必须初一才能穿出来,老三你要是敢提前穿,我就打死你。”
陈向北心虚了一下,可他看了看自己已经烂得不能看的袖口,顿时不满起来,“妈,你看我这个衣服,都破成这样了你都不帮我补一下,这个洞那个洞的,出去玩都漏风。”
夏老太破口大骂,“你这衣服去年才做的,今年就被你嚯嚯成这样了,我给你补过多少次,前段时间你姐回家也给你补过,碎布都不知道贴进去多少了,你怎么这么费衣服,你是天天在地上滚吗?”
陈向北不敢说他每天出去瞎玩,这边蹭蹭那边爬爬的,玩的脏兮兮才回家,衣服损坏得当然厉害了,但是这样的衣服是真的不能再穿了,他立刻把锅甩到夏老太头上,“妈,你给我做衣服的布是不是特别差。”
被揍了一顿后,陈向北安心地闭嘴了,可眼珠子倒是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