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明日亡
作者:没命有病   深渊已死最新章节     
    雨夜,出冬入春的雨夜。

    巨大的雨声埋没了列车的长笛与城市暗处的机械轰鸣,雨总能消融很多事情,阴暗与歪曲也在覆盖整座城市的雨中扩张和生长。

    冷湿的空气刺激这座在凌晨陷入暗网的城市,人们尚有温度的胸腔已经感受不到心脏虚弱的涌动,这座城市或许也早已忘记心跳的感觉。

    雨中还有两个人,在医院的天台。

    一人撑伞,在雨中驻足,另一人在直达天台的楼梯口之下,雨水从她的伞上滑落,也从他的头上沿着他身旁的墙壁滑落。

    雨能消融很多,也能模糊很多。

    模糊了他皱着的眉头,和带走了她脸上的泪珠。

    姚诗的感觉很不好。

    如果说旧日的白歌只是走在了去往悬崖的路上,现在的谢馨然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她很奇怪,她不对劲,她就是把钥匙,索引着深渊,找寻着深渊,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深渊吞噬。

    她不是疯狂的,她的命运是疯狂的,而现在,疯狂外在好像在溶解着她的内心。

    又是一个天台,南城怎么有这么多他妈的该死的天台,白歌在天台上抽烟,学生在天台上紫砂,自己和诸葛泽在天台上喝着酒,武俊在天台上死亡。

    也又是一场雨,一切都对味了,她听见了自己对她的拒绝,她不多的一根稻草也要丢失了。

    “我听见了。”

    “你最近有遇到什么事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或者说两个人根本不在一条线上,谢馨然口里谈论的是感情,姚诗谈论的是她遇到了什么污染源或者异化体,乃至遗境,天灾,而对方的话语一出,姚诗就打算改变自己的策略,现在的她对于身边的那些异常,那些影子根本不会在乎,说来可笑,她现在最在乎的应该是自己。

    “聊聊?”

    “聊什么。”

    “聊你。”

    “我?”

    “你。”

    “你?”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朋友不好吗?我们可以……”

    “不好。”

    单个字在有些寂寥的两人之间蹦跳着,带着雨花,带着两方的轻松情绪,可谁都知道,一但这种无心的,百无聊赖的情绪消磨完,留下的只有沉重与缄默。

    而她的拒绝恰好是最后一句话。

    姚诗盯着她,她望着姚诗,漫天的雨注视着两人。

    “为什么把自己藏在影子里。你在逃避吗?”

    她打破了沉默与僵局,率先进攻。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觉得你如果……算了。”

    “没关系,没关系。”

    她笑了,笑着对自己说没关系,此时的姚诗头快要炸掉了,显然她在生气,生气的结果是情绪变质,情绪的质量影响身体,身体里沉睡的被唤醒的髓质,或许自己再说错一句话她就该在自己的面前变成一个怪物。

    但是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拒绝,悲悯,挽回,怎么想都是错误选项,而所有的对话,现在的独境都回到了去年的那个天台,姚诗记得那个有感知想要回头却在自己面前被枪击的女孩。

    同样的环境,空旷的天台,两个人的独境,可笑的是周围倒是也有狙击点,好在那个人已经被关进统辖局的监狱里,而且现在是雨夜,除非有升华者……那群人还真是升华者,他们再出一个枪手也不奇怪。

    抛弃掉这些可能又不太现实的思想,摆在姚诗面前的是尴尬,有些发冷的尴尬,自己此时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该做什么,但又本能的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应该想些办法。

    不对,揪着沾湿头发的少年突然想到上次的源头就是从那个女孩口中说出来,自己想知道老谢遭遇的东西,还是应该从她的口中套出来,自己才好想办法。

    如何去套她的话呢,自己该编造一段感情?和她的感情,诉说着过去,描绘着未来,将自己一开始的拒绝推到学习上或者陌生环境的紧张,自己的懦弱也不是不行。

    姚诗看着天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影子,开了的口没出声音。

    谢馨然这般的人,在恋爱,暗恋,有着那些情愫的时候都是相当危险的,她们看待一个人下意识的会把他当成猎物,变成猎人在某一方面也代表着被侵蚀成为异化体。

    “你是不是喜欢其他人。”

    女孩开口了,很冷静的质问,风将每一滴雨吹在她脸上的雨,掺着一滴属于她的泪。

    “我……”姚诗想开口,说些最简单的谎言,可此时面对着雨中的她,却无法开口,她身形太渺小了,渺小到风一吹她就能从这座楼上坠落而下,姚诗也不怀疑,自己接下来的话语一定会成为这阵风,雨中的风。

    “我猜猜。那天的你姐姐,或者说她不是你姐姐。”

    “我……”

    姚诗想找些说辞,可现在的她好像能洞察自己的想法。

    “别骗我了。求求你了。”

    “是的。”姚诗承认了,将自己内心那些不明不白,却能带来勇气的情愫当着另一个女孩的面说出来。

    这是自己的责任,也是该承担自己的结果,面对她现在,姚诗不难理解。

    同桌,朋友,陪她去医院,陪她吃饭,在雨夜,在边境,在那个天台安慰她,以这个年纪一切都理所当然,可在哪边还有些不对劲。

    哪呢?女孩的轨迹在自己来之前都无比的正常,她孤独,她坚强,她有着自己的爱好与梦,而现在有什么东西在偏移,自己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不选择我呢。我也在天台上拥抱过你,我也能陪着你,是因为我太弱了吗。”

    “不,你没有,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姚诗这个时候倒是紧张起来了,紧张到忘记了医院,在公路上,自己和诸葛泽给老谢做了逆模因,她不该有这些记忆。

    雨愈下愈大,两人的战场开始遍布这场雨境。

    女孩的哭腔在此刻被雨声掩埋。

    “为什么不选择我呢,哪怕一次也好。”

    她没有伞,或许从一开始没有带,或许从一松手时被风吹走,她在雨中,瘦小的影子在雨中,少年也在雨中,一切都在雨中,都开始崩坏。

    姚诗缄默着,缄默着抬头,缄默着受雨,缄默的看着面前的影子。

    危险与杀意,且不止这一个影子,还有其他人在。

    女孩在雨中张开了双臂,在失去伞的瞬间,她的身躯就被雨浸透,在此刻她身上的棉袄也消失了,是一件外套,很薄的外套,雨将它浸湿之后,青春的女孩姣好的身材在是能看面前。

    她也在所求拥抱,姚诗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充满无限杀意的陷阱,倒是不用自己劝说了,因为面前就不是谢馨然。

    “谢馨然”有问题,因为她就不是谢馨然,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老谢被面前的人开始取代了,取代的很成功,自己没分辨出来,也差一点就向前,接受了拥抱,选择了她。

    可杀意,由毒牙能感知到的杀意出卖了她,如此纯粹的杀意,不可能是口中还想要一个机会的女孩所能拥有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她是别人,而不是她被控制了,首先,那些被侵蚀的人没有这种“意”,其次姚诗苦笑一声,这个时候真的能保证百分百分正确分辨吗,生死之瞬的压力足够让自己相信这个结果罢了。

    该留收留手,如果死了也只怨自己没保护好她,失职的痛苦,与失去朋友的自责总该在战斗之后

    至于是什么时候她变成这样呢,姚诗觉得是天台上,她哭着对自己诉说之前,毕竟她总是坚强的,坚强到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把嘴唇咬的发紫也不愿意悲伤一点。

    如此清晰的杀意感知还要得益于那个倒置的役海。

    姚诗向前,迈入雨中,虽然在雨檐下的自己和在雨里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姚诗来到了女孩面前。

    诺伊尔说着只是三个锦囊,实际上毒牙早在那个反复的遗境里,有了新的变化。它能感知杀意,有了新的形态,新的能力,自己与它更加默契。

    看着女孩的手,姚诗伸出了手。

    姚诗问过诸葛泽,这是二阶的征兆,而自己在序列中进化,迈入二阶的速度是非常之快的,这代表了自己,杀了很多怪物,或者人。

    姚诗握住了她的手,没有雨的滑腻,很冷,只是冷,蚀骨的冷。

    同时也代表着自己,有了更强的能力,能猎杀能强的怪物,和升华者!

    电闪雷鸣,天台上下一部准备相拥的两人,同时暴起。

    漆黑的刃将地面砍出裂缝,而另一方影子揭下了自己的脸皮。

    战争,升华者的战争在雨中开幕。

    姚诗的剑刃比以前的速度与力量高了很多,量,足够引起质变的量,一次挥砍,就能将这个和谢馨然一样的人轻松分成两半,但她同样也是升华者。

    精致的伪装与高速的闪避力,让她如雨中的鬼魅,轻松躲藏着姚诗的攻击。

    两人都在等着破绽,而战斗的第一个破绽源于进攻的姚诗,因为过于大的雨,甲胄在一次劈砍之后滑滞了一下,而这一瞬间,雨幕中的刺客精致出手。向姚诗发起突袭。

    突袭的很成功,大块的甲胄连同血肉被割下,血淋淋的伤口在姚诗的腹部出现,雨水很快变成血水。

    她不怕这是姚诗的陷阱吗,据有关统计,姚诗卖破绽取胜的战斗技巧几乎是百分之百。

    可战场就是两方就在赌啊,她赌她能一击致命,姚诗也在赌自己搏命的方式可行。

    姚诗捂着伤口防备的时候,在雨幕中,一个一个由毒牙形成的黑色的钉子出现,这些钉子由姚诗控制下扎,扎入一具躯壳,敌人再次出现在姚诗的面前。

    姚诗的剑并不是固体的,尤其是在雨天,它们有生命,它们肆意生长,细微的它们随着挥砍悄然离开姚诗的身体,它们随着雨爬升到天空,它们如同一张密闭的网捕捉整个天台下的猎物。

    入微,控制毒牙到每一分,这是二阶的升华者的能力,也是姚诗对于一次次和甲胄之间分离结合领悟而出。

    这个影子一出现,同时这些“钉子”在释放毒液让她减慢速度,战场的局势就扭转,甲胄也随之变形,修补伤口的同时以一种更轻便,更贴身的方式提高姚诗的行动能力。

    姚诗提着刀向着在自己眼里移动缓慢的影子冲去,好像一切都该尘埃落定。

    除非姚诗那该死的想法成真,真有另一个枪手在雨中的天台上朝着自己开枪。

    好消息是姚诗没乌鸦嘴,他没开枪,坏消息是,他开的是炮。

    两声巨大轰鸣合为一体,下一刻,炽色的火液随着雨,朝着整个天台浇下,银色的天穹下,焰之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