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微弱如薄纱,笼罩在战地黄尘上,隐约可见秦军大营中旌旗无力飘荡,士卒三三两两,神色憔悴,隐有窃窃私语。张述独坐于营帐之中,面前案几上一张残破的地图,线条凌乱,却标注出信陵君联军布防之地,宛若蛛网,将秦军死死缠住。
“粮道断绝,援军无望,如此局面,再攻,无异饮鸩!”张述沉声道,手中羽扇轻摇,眉宇间一抹忧色藏而不露。
白起立于案侧,甲胄冰冷如霜,映出他一张难掩倦色的脸。他久经沙场,昔日那份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自信,如今却在朝廷逼迫与敌军强压之间消磨殆尽。
“张述,撤军之言本将非不知,然朝中有死令催战,若违命撤退,秦廷震怒,便是班师回朝,亦免不了大祸临头。”白起低声道,语中夹杂少许愤懑,“王上之意,岂能不从?”
张述闻言,眸光一凝,顿了一顿道:“将军,当此内忧外患之时,秦军欲保命尚且艰难,何谈胜敌?信陵君素以智谋着称,此番联军调动、断粮封锁,已见其深谋远虑。若将军执意进攻,只怕胜负未卜,却先损兵折将。”
白起冷笑一声:“然则我若不攻,士气自溃,待敌军兵临城下,又如何应对?”
张述思索片刻,沉吟道:“此局虽险,却未至绝境。昔年魏武侯有云,‘战不过强,则守于险;守不过久,则谋以退’。今秦军可依山河险阻,伺机而动。若得粮道一线生机,再寻破敌之策。”
帐中沉寂,唯风掠旌旗,隐隐作响。白起凝视地图,久久未语,最终叹道:“朝中速战之令如悬刃,若我守战不攻,恐招致秦廷斥责;而若冒然强攻,又怕全军覆没。张述,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在两难中求一生路?”
张述微微垂首,目光一转,道:“将军,臣有一计。虽险,却未尝不可一试。”
白起闻言,双眉微挑:“讲来听听。”
“若敌断我粮道,必有兵力驻守于关键隘口,守卫必松懈于夜。我可遣小股精兵,假作敌军扰乱,诱其主力出战;再于深夜奇袭后方,重夺粮道。只要一线生机,秦军尚有转机。”
白起沉吟片刻,眼神中复现一丝希望:“此计虽险,却是当前唯一的解局之道。”
当夜,秦军大营悄无声息,唯有星光映照营帐。张述率小股兵力出营,一路潜行,至敌军据守的隘口。此处山石嶙峋,夜风萧萧,几名敌军哨兵正昏昏欲睡,火光微弱。
张述低声指挥道:“绕过山道,袭营之前,不可惊动守军。”话音方落,他便率先一步,绕过山间荆棘,俯身行进。忽闻一声轻响,竟是脚下砂石滚落。敌军警觉,哨声大作。
“来者何人!”
张述心下一紧,急道:“传令速战,莫留后患!”话音未落,利箭已飞,贯穿敌军哨兵咽喉。
“敌袭!敌袭!”敌军一片混乱,火光骤明,照亮了山间乱石。
张述趁乱挥兵直取粮道,却见敌军阵后烟尘滚滚,竟早有伏兵埋伏。张述咬牙道:“敌军果有埋伏,传令撤退,切勿恋战!”
此时,秦军后援未至,粮道仍被封锁,张述撤退时不禁叹息:“信陵君之计果然步步为营,此战凶险,恐难逆转。”
次日清晨,信陵君驻地中,战鼓声未歇,营帐内却是一片从容之气。信陵君身着轻甲,正与众将研议下一步之策。春申君笑道:“秦军已困粮草匮乏,此时进逼,正是瓦解其士气之机。”
信陵君却微微摇头:“此计虽佳,却不可轻敌。秦军惯以狡诈闻名,困境中更不可掉以轻心。今日当围而不攻,逼白起主动求和。此战,胜在智谋,而非硬拼。”
众将纷纷点头称是。
秦军大营之内,士卒饥疲交加,士气萎靡,偶有悄声埋怨:“断粮数日,还要强攻么?”
白起立于营垒高处,望着远处连营火光,眉头紧锁。张述上前道:“将军,敌军虽强,但其粮草调配亦有极限。若我等能持久拖住,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白起沉声道:“然朝中催战之令犹如燃眉烈火,我若不攻,回朝恐遭罪责。张述,你可有两全之策?”
张述拱手道:“将军不必太过忧虑。我料信陵君虽围我,但亦不敢贸然进攻。敌军看似强大,实则联军各怀心思,齐楚魏燕难保无隙。只要寻隙分化,或可解围。”
白起缓缓点头:“分化之计虽妙,但需时日。我担忧的是——我等尚能支撑多久?”
张述凝视着白起,道:“将军,战局虽险,但您仍是秦国不可替代之帅。若能暂缓攻势、稳住军心,此战未必全无希望。”
白起的眼中微微浮现一丝光芒,长叹道:“愿天佑秦军!”
这一夜,战火未歇,但秦军大营却显得格外沉寂,唯风声呼啸,犹如大势将倾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