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淮水东岸,青烟渺渺,战鼓声如雷鸣。魏、楚联军旌旗如海,信陵君魏无忌与春申君黄歇并辔而行,气势逼人。两人戎装在身,信陵君冠缨飞扬,眉宇间尽显刚毅,春申君金甲耀日,唇角含笑,二人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秦军已然不支,此战可全胜矣。
秦军阵营内,却是愁云惨淡,鼓声犹自振耳,士卒却士气低迷。连日鏖战,粮草不济,众人面有菜色。主帅白起高踞辕门,眉头深锁,鬓边霜白愈显分明。他身着玄甲,腰悬佩剑,目光如炬扫过营中,却难掩心中郁结。张述立于白起身后,手持竹简,神色凝重。
“魏楚气势如此逼人,诸将可有良策?”白起沉声问道,语气虽不怒自威,却隐隐透出几分疲惫。
众将噤声,唯有张述上前一步,抱拳道:“大将军,此时若正面硬拼,我军难免全军覆没。不若暂退十里,以河道为界布防,徐图后计。”
白起闻言,深吸一口气,目光深邃地望向远处联军阵地,长叹道:“退兵虽可暂保阵线,却失我秦军锐气,徒增敌胆。然除此之外,亦无良策矣。”
正午时分,魏楚联军开始发起猛攻。战车轰鸣,步卒如潮涌而来。魏军盾兵手持长盾,开路如壁垒,楚军弓弩手紧随其后,乱箭纷飞,遮天蔽日。秦军阵地顿时大乱,哀嚎声、怒吼声混作一片。
张述策马穿行于前线,他身披青甲,左臂缠着染血的布带,眼神如寒星,手中紧握指挥旗,声嘶力竭地呼喝着:“稳住阵线!列阵退守,勿自乱阵脚!”
他几乎孤身穿梭于箭雨与敌兵之间,所到之处,残兵断将稍稍聚拢,勉强稳住几处破败的阵地。然而,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张述回头一瞥,见敌兵如洪水一般破堤而入,心中顿感无力。他暗道:“秦军此役若败,恐伤筋动骨,主公功业尽失。”
不多时,白起亲率一支精锐骑兵杀入战场。他一骑当先,画戟挥舞如风,斩敌数十。奈何敌军人数众多,士卒体力不支,秦军逐渐被压回阵地。张述眼见此状,急急驰马赶至白起身边,高呼道:“大将军,此战不可再守!速令全军退入后营,以保残存之力!”
白起默然片刻,终是挥手传令:“全军后撤!严守辕门,固守至日暮。”
号令传下,秦军逐渐向营地退去,然士卒皆面露疲惫,步伐踉跄,甚至有不少人逃散于山林之中。
夕阳西沉,残阳如血。秦军营地内,张述跪伏于军帐中央,向白起禀告:“大将军,今战我军损兵五千,伤者难计。粮草亦所剩无几,明日再战,恐全军覆灭。”
白起坐于榻上,眼神空洞。他卸下战甲,仅着布袍,双手抚膝,默默不语。片刻后,他忽而低声道:“秦国今日之败,非吾等之过。朝廷远在咸阳,权臣掣肘,良机失于争夺,吾之无力,无以回天也。”
张述抬头望着白起,见他目中尽是寒意与疲惫,心中隐隐生出不安。白起向来以勇猛果决着称,何时有过如此颓然之态?张述暗自思忖:“若此战归朝,恐大将军难逃谴责,吾亦恐祸及身。”
当夜,营中火光摇曳,寒风呜咽。士卒枯坐于篝火旁,脸上尽是倦意与恐惧,耳边传来同袍的呻吟与低泣。张述立于帐外,目光扫过这一片狼藉,心中不禁沉重万分。
忽闻身后传来低语:“先生以为,吾尚有生机乎?”张述回首,见白起立于帐外,身披黑氅,面色苍白如纸。
张述忙作揖道:“大将军若能收拾残兵,暂退险地,仍可保性命。”
白起却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吾于秦国征战数十载,功勋累累,今日竟沦至此地步。退归咸阳,非诛则黜,何谈生机?”
张述一时无言,唯有长叹一声。他深知白起所言非虚,秦国素来功高者难免遭忌,而今溃败之局,朝中诸臣定会借此落井下石。
次日黎明,秦军狼狈撤离战场,沿途散兵流窜,秩序全无。魏楚联军高举旌旗,嘶喊声震天。信陵君与春申君立于高丘之上,目送秦军远去,皆露出胜利的笑意。
张述行于军中,心中却一片冰冷。他望向远处,薄雾弥漫中,隐隐可见秦军大旗落下。他握紧手中缰绳,暗自发誓:“此役之败,必成秦国之隐患。然乱局之中,或亦藏有转机,吾必不负此生所学,为大将军分忧解难!”
然而,他又转头望向白起的背影,那曾经如巍峨高山般的身影,此刻却显得单薄孤寂。他心底浮起一丝深深的不安:白起之命运,是否已如风中残烛?
秦风烈烈,山河动荡,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