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大金乌你对音律似乎也颇通啊。今日又送来这天韵琴,那你肯定是会弹的吧!”卫宁妙目一转,笑着道。
不妨卫宁说起这个,大金乌滞了一滞,看见卫宁清亮的双瞳中隐现期待,不禁苦笑道:“音律种类繁多、范围广博,我一个武将,又怎么说得上精通。这琴……”
顿了顿,大金乌目现缅怀之色,看向窗外。“太久了,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得来的,至于弹琴。”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怕是不记得怎么弹了。”
听出他话中的苦涩之意,卫宁不明究竟,也不好探究,而似乎其中有什么不算喜乐得故事。
卫宁不想他沉湎其中,将琴摆到他面前,顺势将他的手也放在琴弦上,笑道:“你说你不记得了,我又何尝算会弹呢。我刚才还是第一次抚琴呢,弹的应该是不差吧!”
大金乌被卫宁的动作弄得一愣,再一听她的话,洒然一笑,“那是自然,清新纯然,难得的佳音。”
一挑眉,卫宁笑道,“那就是了,我第一次弹,都弹得不错,你也这样夸赞。那你第一次弹,难道就一定不好听,又怎么知到我不夸赞你呢?难不成你是害羞,不敢在人前弹,或者怕我笑话你弹的不入耳,所以,连碰都不敢碰了??”
大金乌顿时哭笑不得,指着卫宁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喃喃自语道:“你真不愧是宝儿得母亲,人说女儿肖母果然没错!”
卫宁也不说话,只看着他笑。
大金乌摇头一笑,“罢了,犟不过你。”
放在琴弦上的长指轻拂,清音飘动。
他试了试音,“当真是许久不碰了,你可莫要笑啊。”
不接他的话,卫宁垂眸端了茶盏轻抿,也不去看他,省的他一紧张弹错了音再来怪她。
勾唇一笑,大金乌不禁自嘲,局促生疏之感也是消散无踪。
收摄心神,大金乌双手轻覆在琴弦上,星眸半敛,静默不动。
片刻,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张开双目,星眸闪烁,十指立动。
卫宁静坐在侧,细听琴音,初时还能听出一丝僵硬之感。
起承转收几下之后,却是渐入佳境,一曲妙音飘然而至。
她不自觉敛了双眸,静心品味。
奏琴之人,也似乎渐渐沉浸其中,平日刀削斧刻一般的硬朗眉目也柔和许多。
尾音缓缓消散,由闹而静的房中愈发静谧,二人久久没说话也没动作。
半晌,卫宁缓缓启眸,暗叹了口气,音通心境。
对世事人心她虽然称不上了解,却难得心思明澈,当然轻易就听出了他琴音中的压抑苦闷之意、纠结无奈之感。
想到他的身世经历,也不禁叹惋。
只是,两人虽然堪称知己,交情甚深,却也不能去左右各自的选择。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又真正能救赎他人。
过往种种,卫宁不曾经历,也不会刻意去问,不知道他有什么不快、纠结。
只想想自她来了三界,所见所闻的种种,也猜的到他这许多年,必定是坎坷辛酸的。
这也罢了,毕竟旧情难追、往事成风,多想无益。
卫宁心中隐忧的是,大金乌经历过往种种,要是当真能放的下,那他应该也不会成了今日众人眼中冷心冷面的恶人。
只是人生无奈,经历这许多也是煎熬磨砺。
细观他们之间的交往经历,他是应该是没有能说心事吐苦水的人。
而且他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有什么都爱藏在心里。
再听他竟是多年不触这他明显精通深喜的琴,连凭借音律排解心绪都放弃了。
那这许多年,他不是将种种经历化解摒弃,阻挡在外,而是将过往种种辛酸苦涩尽数深埋于心,郁结于内!
这怎么行,郁结于心,滋生心魔,伤身损道行……
唉,卫宁暗自摇首叹息,眉心轻蹙,转眸去看静默半晌的大金乌。
只见他手扶琴身怔忪当场,向来冷硬的眉目间疲态尽显,轻轻蹙起,似乎是陷入了追忆之中。
能看穿人心的黑眸中,一片朦胧茫然之态。
见此,卫宁眼波一转,一扫忧色。
轻笑出声道:“这样出挑的技艺,阿金你竟然不愿意向我展露。这样是深藏不露,怕我偷师不成?还把琴送给我这初学乍练的,刚才还夸我谈的好。在你面前我哪里敢称个好字,你竟是成心羞我不成?”
闻声,大金乌星眸一眨,立时回神,抬头去看卫宁,眸中仍有未散之茫然之色。
片刻,他似乎才听清楚了她的话,见她眸中清明暖融,却故作不忿之色,竟是少见的娇俏可爱。
心神猛的一震,那残存在脑中的久远记忆登时消散无踪。
空落落的心房立刻被暖意填满,柔柔的笑意在不经意间已是爬满了素来冷硬的面庞和清冷的黑眸。
醒悟到自己竟似盯着卫宁看了许久,如此失礼失态,大金乌不禁耳廓一热,猛的一偏头。
他不自然的握掌成拳,抵在口边,咳了一声。“怎么会,阿宁确实弹的甚好,难得的明澈自然。只是因初学,所以指法略有生疏而已。”
一边说,一边不自觉的拨弄了几下琴弦,垂眸看着碧琴沁弦,始终未曾抬头。
卫宁却是没有在意他之后的动作神态,见他不再沉浸在往事中,恢复了情绪,也不禁松了口气。
她眼波一转,登时心生一计。
卫宁两臂合一撑在桌上,微探出头道:“那不如这样,我是初学,你是精个中高手,不如你来教我弹琴怎么样?”
不需抬头,感觉到卫宁气息凑近,大金乌一僵,不禁身子往后一撤。
再一听她这么说,不禁心头一跳,既是跃跃欲试,又有些忐忑。
再一看自己此刻的动作,顿觉不好,顾不得答话,他立时站起身。
也不去看卫宁,暗自平复了一下气息,这才去看她。
不等卫宁深思他后撤的原因,就被他猛的起身的动作弄的不解,只得抬头看着他,等他说话。
看她眸中除了一丝询问之外,一派清透明澈,大金乌松了口气之余不禁暗自苦笑。
如此一来,之前的种种拘谨之感立刻消散无踪。
大金乌无奈的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睨着卫宁,“你这样聪颖,哪里要什么师傅。而且这不过是闲时消遣,自在随意就好。”不经意间,大金乌语中竟是有一丝赌气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