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让人送了口信过来,已经成功将蓝羽寕提到大理寺去了。明日午时公开审理他,届时定然会有许多百姓去围观。”谢离危看完信,随手放到烛火上点燃,然后将剩余部分都扔进香炉里。
自刑部大牢开放之后,宋瑶竹每日都让人去看谢家人,还亲自把关了食物,让人送进去。
“狗皇帝知道后肯定要气死了。”宋瑶竹想到宇文无极气得跳脚的模样,就想笑。但她笑不出来,因为事情没有结束,那所有的事情都有转机。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明日要公开审理蓝羽寕,那就意味着谢家可以洗清污名。宇文无极便失去了可以重伤谢家的机会。”
“若是我,哪怕鱼死网破,也绝不会让谢家全身而退。”
二人说到此,猛地抬起头对上视线。
他们异口同声道:“不好!蓝羽寕要死!”
谢离危忙叫来房桡,让他亲自带人去大理寺的牢房,务必保证蓝羽寕活到明日开庭。
宋瑶竹的眼皮子直跳,心慌道:“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谢离危也沉下一口气,安慰道:“尽人事,听天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宇文家想‘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1】”
大陈才建国多少年?周边小国虎视眈眈,他是觉得自己可以高枕无忧吗?
谢离危看了她一眼,那眸子里的意味十分奇怪,宋瑶竹说不出来,二人安安静静地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榻上,谁都睡不着。
熄了灯的屋子,二人也不再说话,整间屋子闲得格外静谧,以至于屋内人的一点响动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屋外的猫叫声凄惨得不像叫春,仿佛是在和同类厮杀。
屋顶上瓦片发出轻微地碰撞声,黑暗的屋子里,二人同时起身,动作轻巧地翻身下床。一人拿起枕下的匕首,一人握住挂在床檐上的佩剑。
只听得寂静的夜里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配上野猫叫春的声音,还只当外面都是野猫乱窜呢。
但宋瑶竹知道并不这样,谢离危此番和宇文无极几乎是撕破了脸皮,宇文无极必然要他的性命来消气。定然派了人过来,时刻盯着逍遥王府。
房桡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夜探王府,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窸窣声消失,迷烟从窗缝内渗进来,宋瑶竹拿起帕子沾了茶水蒙面,顺手丢了一张给谢离危。
这些人在屋顶上的时候不放迷烟,偏要跑下来放,难不成这烟在底下放,他们能睡得更熟一些?
两方僵持了近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得窗户“吱呀”一声,几个黑影跃进来,直冲向床铺,几柄带着寒光的短刃刺向床铺上,却只听得利刃砸在木板上的闷哼声。
几名刺客瞬间脸色大变地往窗户外跑去,谢离危已经从暗处闪出,一剑刺向离自己最近的刺客的胸口。
宋瑶竹自知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不得行,在谢离危动手的一瞬间,气沉丹田地大叫一声:“有刺客!”
眨眼的功夫,满府的灯都亮了起来。
刺客易没想到自己暴露地那样轻易,更是不要命的拿起刀向他们袭去,刀刀狠厉,直往人的致命点。
宋瑶竹点了屋内的一盏灯给谢离危提供亮源看清刺客,但也暴露了自己。一名刺客直冲她而去,她拿着匕首硬接了几招。但女子的力气比不上男子,只是这几招,就接的她虎口发麻,手臂发酸。
眼见自己不敌,一柄长剑横到她的面前,挑开了那名刺客。谢离危插进二人之间,将宋瑶竹护在身后,但也暴露了自己后背。一刺客直接一剑贯穿了他的肩膀,热血溅了宋瑶竹半张脸。
“阿离!”
她始料不及,所有的情绪都冲到了脑上,身体比脑子还快,削铁如泥的匕首生生将那刺客的手掌切了下来!
但她亦觉得不爽,那可是她的弟弟,岂能让人在她眼前将人欺负了去!
很快王府内的侍卫涌进屋子里来,将几名存活的刺客拿下,娴熟地卸了他们的下巴和四肢,从舌头下取出自尽的毒囊。
“王爷王妃,属下来迟!”侍卫长单膝跪下,等候处罚。
“这个!”宋瑶竹指着那名断了手掌的刺客道,“剁碎了喂狗!”
侍卫们闻言身子一颤,领命将人拖了下去。
府医急急忙忙拎着药箱进屋,屋内奴婢们进进出出地擦洗血迹。
“这里不是处理伤口的地方,我们换个屋子。”几人挪步到了偏屋,秦嬷嬷一边抹泪,一边让人烧热水。
谢离危这贯穿伤直接伤了筋骨,整个人疼到浑身在发冷汗。宋瑶竹焦急地一边给他擦汗,一边抚摸他的脑袋,想以此让他舒服些。
府医是军营里退下来的老军医了,面对这样的情况还算冷静。他观察了下伤口,脸色凝重:“这血是黑色的。”
不必他说,宋瑶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剑上有毒。
“若是用麻沸散,要等上一刻钟,药力生效才能拔剑。可那时候毒怕是要渗进去,生拔,我怕王爷撑不住。”府医有点束手无策,他不是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伤口,只是那都是上过战场的铁血男儿,他们王爷看上去弱不禁风......
谢离危咬着汗巾,疼到人都快失去力气,声音发颤却充满了魄力:“拔!”
“拔!”宋瑶竹也迅速反应道,万一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这耽误的每一息都是在要谢离危的命!
府医得了命令,熟练地拔掉断剑,黑血都挤了出来,见到鲜红的血后才开始清创,涂上金疮药,将伤口包好。
“药房会备好退热的汤药,只是不知这毒是何毒,只有等出症状后......”府医说到一半闭了嘴,等出了症状,那已经是和鬼差抢人了!就算人救回来,也要伤了根本。
宋瑶竹脸色难看至极,谢离危疼得几乎昏死过去,单薄的里衣已经汗透。他侧躺在床上,脖子以上都透着惨白。
看不见他的面容,但宋瑶竹知道,面具下的脸会是她难以接受的表情。他从未在她面前这般脆弱过,就像是随时会被抽走最后一口气一般。
“王爷,你坚持住,我一定会问出毒药是什么的!”她扭头对秦嬷嬷道:“让秦羽想办法撬开那几个刺客的嘴!”
秦嬷嬷对上她猩红带泪的目光,忍不住身子为之一抖。她目光凌厉带着杀气,其狠辣的眼神像是被激怒的母狮子,恨不能马上找到敌人将其撕成碎片。
秦羽得到命令,立马前往王府的地牢,严刑拷打那些刺客去。
宋瑶竹紧紧握着谢离危的手,见他气若游丝,像是累极了一般。
她懊恼又愧疚,方才若不是为了救她,谢离危不会替她挡下那一剑!
“阿离......”泪水打湿她的脸颊,可她现在竟然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了!她怎么这样无能?
谢离危气若游丝,嘴唇都是一片白。
他伤的是右肩,抬左手的瞬间也牵动了伤口。哪怕如此,他还是颤抖着指尖去抹宋瑶竹脸上的泪。
“阿姐莫哭,这次我护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