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洛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熊廷弼提到了铸造红夷,第二天一大早,就召徐光启毕懋康、孙元化到乾清宫西暖阁中来。
众人进殿行礼后,常洛直接切入主题:
“朕今日召诸位前来,乃是要商议铸造红夷大炮之事。熊廷弼奏报此炮威力巨大,于我朝边防大有益处。徐参知,你主管着西洋事务,能否从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英国招募一批会造红夷大炮的工匠?”
徐光启拱手答道:“陛下圣明,红夷大炮造法独特,整个炮管一体铸造,免去了炸膛之虞。臣两三年前就想着从西洋人手中学会这种铸法,但他们似乎是商量好了似的,给他们多么优厚的条件都不肯传授技术。”
常洛又看向毕懋康,"毕堂部,你有办法仿造出来吗?"
毕懋康拱手答道:“臣去年就在仿制,接连铸造了二十余门大炮,可惜都没有成功,白白耗费了近万两白银。”
常洛又问道:“难点在什么地方?“
毕懋康答道:“不晓得铸造工艺。"
常洛前世虽然在西北某JG老校研制武器,但现代化武器技术和古代造炮技术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当初武器史通识课上,常洛看到过红夷大炮的铸造工艺,当时还嘲笑古人都是土老帽。
现在如果让他独立设计出这一套工艺,却根本设计不出来。
常洛开口说道:"毕堂部,想要铸造红夷炮,需要先做好【外模】与【内模】,外模是空的,内模是实的,外模大,内模小,将内模放入外模中,会留出空隙,将铁水铜水倒进去,冷却之后取出来,岂不就是红夷大炮的模样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徐光启、毕懋康、孙元化都是制造武器的行家里手,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法子!
三个人窃窃私语了半天,徐光启十分激动地说道:
"陛下真乃天纵聪明,非臣等所能及,只是这外模怎么做啊?用什么材料做啊?"
常洛笑道:"这个朕就不知道了。"
徐光启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口中喃喃低语着:"有什么好法子呢?有什么好法子呢?“
毕懋康和孙元化也拧着眉苦思冥想。
常洛浅浅笑道:"三位爱卿想出办法来了吗?"
"没有!"
"朕给你们找一个能工巧匠,这个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陛下说的是谁?"
"长哥儿!"
"啊?"
不一会功夫,朱由校就被传了进来,听了常洛的要求,笑道:"这有何难?"
常洛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朱由校道:"须得有上好的楠木,儿臣先把楠木刨成炮管的模样,再刨出炮耳、炮箍,安到炮管上,这样就做成了一座木炮。\&
\&然后一层接一层地往木炮上面涂胶黄泥和细沙,该涂多厚就涂多厚,每涂一层就放上一层铁线、铁条、铁箍做骨架。\&
\&完成这些工序后放在风里面晾干,最后抽出木炮,便看到泥筑的外模了……“
徐光启、毕懋康、孙元化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惊叫:"好法子!实在是好法子!"
朱由校抿着嘴一笑,"做出外模,内模就简单了,无非是做出炮膛的样子。用一根圆木柱,刨成炮膛的样子,有口径,有前膛,有药室,依样画葫芦涂上厚泥。有了外模与内模,就可以铸炮了!“
众人无不啧啧称奇:"长殿下真是冰雪聪明,世间少有!"
朱由校得意地一笑,"这算什么?手到擒来。"
常洛瞪了他一眼,瞋道:"别说大话,做出来了再说!“
朱由校努了努嘴,对毕懋康说道:"毕堂部,你准备好几十根上好的楠木,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毕懋康喜得眉开眼笑。
朱由校在乾清门外的文德殿里有一个木工房,刨子锯子凿子斧子各种工具应有尽有。"
四五天功夫,毕懋康就淘到了十根上好的楠木,运到了文德殿中。
楠木比黄金还要贵,看来老爹这是下了血本,朱由一头扎进木工房就开始忙碌起来。
高永寿、王体乾、涂文辅、李永贞、刘若愚几个太监从早到晚跟着打下手。
朱由检每天挥汗如雨,忙得不亦乐乎,一丝不苟地刨制着木炮。
三日之后,第一门木炮已经刨好了,炮耳、炮箍也都安置妥当,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以为是一门大炮。
常洛和孙承宗、袁可立、徐光启、毕懋康、孙元化到文德殿中去查看,人人惊叹木炮做得巧夺天工。
朱由校陶醉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干得更欢了。
唰唰唰,唰唰唰,一朵朵刨花从刨子里飞出,文德殿中弥漫着淡淡的楠木的清香。
一个多月的功夫,朱由校刨出了十二门木炮,毕懋康打发人拉到工部匠作司制造内模。
内模有了,外模就不是事了。
泰昌五年六月十五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终于可以试铸红夷大炮了。
徐光启、毕懋康、孙元化的心情无比激动,朱由校的心情更加激动。
铸炮的步骤是先将外模竖立在用砖砌成的【铸炮台】的中央,然后用吊塔将内模放入外模里面。
当内外两模的轴心一致的时候,两模之间便出现了一个与火炮形状相似的空隙。
孙元化登上铸炮台,仔细地察看一番后说道:"可以浇铸了!"
十余个工匠提着陶罐,登上铸炮台,将正冒着泡的铜水、铁水小心翼翼地倒了进去,只听得嗞嗞嗞乱响。
到了第二天,铜水铁水都冷却了,几名工匠将内模、外模都移走,便露出了乌黑油亮的火炮坯。
众人欢呼雀跃,"成了!成了!红夷大炮铸成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朱由校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明朝从前铸的炮都是一截一截连成的,炸膛的事时有发生,而今天铸成的大炮却是浑然一体的,永远也不会炸膛了,这是一个了不起的飞跃!
火炮的粗坯已经做成了,还需要工匠先精心地打磨炮管,然后用镟刀伸入炮膛里面刮净残留的渣滓,削滑膛壁,最后刷上一层黑漆,就可成为称心如意的红夷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