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的播放速度忽然加快。我看见我与她的曾经，看出我们相互喜欢的细节，看见我并非一无是处，她也并不完美无缺。

    液晶屏的画面又变成教室。这一次是高三的教室，时间是10月12日，我生日后的第三天。那是晚自习第二节课，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讲课，我则坐在座位上打哈欠。

    黑板顶上的电子钟闪着红色的光芒，一下一下的跃动着。现在时间是20：24。一切都很平静。

    枯燥乏味的晚自习，不苟言笑的班主任，一片空白的作业本，削了一半的铅笔，身首异处的橡皮……

    时间不会等待任何人，时间跳到8：25，有人推动我面前的那扇年代久远，赭红色的钢门。

    “ 老师，您好，请问谁是李嘉图？”那个走进教室的穿着一身黑，她看向班主任，如此询问。

    我自然认出了这是关倾月学姐。但当时的我可不认识。

    男孩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辣妹”，此时，关学姐的目光也投向男孩。男孩能清晰的看到面前的女孩的瞳孔发生了变化。由黑转变成赤金色。瑰丽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我却能看到电视机中的“自己”的眸子在与关学姐对视时也发生了变化。如同流光一样的灿金。又似正午的艳阳。

    关学姐的眼睛一下就看直了，甚至垂涎的舔了舔嘴唇。当时的我可没有看见。只是陷入了一阵恍惚之中。

    时间再次流动。

    “李嘉图，你前面的那个。”班主任开口，又指了指我。

    苏子仪的目光也看向了我，她琥珀色眼睛中充满了好奇。她又看向关学姐，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又透着几分疑虑。这些都是我当时未曾注意到的。

    这之后，就是我接受关学姐送来的邀请函，然后前往校长室。

    画面却没变，仍然在教室。第三节晚自习已经开始。男孩还没回来。苏子仪无心听课。拿着圆珠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画面拉近。

    她写：李嘉图。芝加哥大学卡塞尔分校。写下她最近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

    又写：够吗？和他一起。

    看到这里。我忽然落下眼泪，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只是有一种感动，被人爱着的感觉。有人会一直想着你，把你放在心上。我从未在亲人之外感受到这份感情。

    我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画面还在继续，苏子仪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突然，她像是做出了决定，将那张纸折好，放进了书包里。

    这时，教室的门被推开，男孩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些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苏子仪看着他，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

    自此，液晶屏电视黑屏，画面结束。我的面前出现一张茶几，上面摆着一张张牛皮纸。我的身体又恢复了行动能力。

    我伸手拿起一张牛皮纸。这是一份死侍伤人，杀人报告。

    在某年某月的晚上，与一位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密切接触的四人被死侍杀死。四位都是该生的直系亲属。死状凄惨。

    什么意思。成为混血种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接触吗？我皱起眉头，又随手拿起另一张羊皮纸。这是一份医院检测报告。

    某年某月某医院。一位女士诞下了一个混血种，血统等级初步判断为A。初生的混血种在腹中杀死了它的亲生母亲。

    第三份，第四份。都是渡鸦认为混血种的亲属也可能拥有潜藏的龙族血统，从而进行了一系列绑架，谋杀，甚至实验。

    我似乎明白了这个尼伯龙根的意义了。混血种要守护什么，就必须舍弃什么。我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有意思吗？设这么大的局。”我向空无一人的大厅喊道。

    空气中传来李无妄的叹息声。“兄长，您真的不明白吗？你的血统，普通人根本无法接受。哪怕只是待在一起，他也会被你的龙血污染，您知道被龙血污染的结果吗……”

    “ 沦为死侍。”

    他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身边，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深深的悲哀。

    “这，就是我们龙族的血之哀。”

    我懂，我都懂。

    我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询问：“为什么，李无妄。你告诉我为什么，在我们恋爱之后才这么告诉我呢？我该怎么办？”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这事与他无关。

    我又转头看向那已经没有任何画面的电视机。死死的盯着它，就像是要将它看穿。

    黄昏之后，太阳落山，星夜降临，无声无息。我在与什么对抗，我也不清楚。身为龙族的规则吗？亦或是自己的内心吗？

    也许，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哪怕会让她悲痛欲绝。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平静的询问李无妄。

    “请稍后，容我去征询一下它的主人。”李无妄朝我鞠了一躬，然后缓缓退下，消失在黑暗中。

    这方世界的主人吗。也是个有恶趣味的东西呢。

    我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等待。大约过了五分钟。风声再次掠过我的耳边，身边的女孩正死死握住我的手。她在大声尖叫，我转头看她。

    清晨的朝阳迸发出无数道光。恰好有一道拂照在苏子仪的脸上，宛如塑身的金像。她此时也睁眼看我。明媚的笑容比阳光更加绚烂。

    “ 我终于和你在一起了。”她大声喊道。风声将她的思绪，她的情感，她的爱，全都大声的向我诉说。

    我知道，我知道。亲爱的苏子仪。你爱我，恰似我爱你。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过山车回到起点，我们手挽着手走下设施。“ 你过两天有空吗？可以陪我见一下我爸爸吗？”女孩将嘴唇贴近我的耳垂，轻声细语。

    我紧张的浑身一颤，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不调戏你了，笨蛋。什么时候有空？”

    “ 随叫随到。”我回她一个笑容。

    我给姬清仪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和苏子仪先回去了，让她正式调查的时候再找我。我最近有些重要的事。

    用一个春天编织一个不爱她的谎言。

    骗过她，最好也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