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钱带血
作者:恩怨各一半   年代:我真没想跟前妻闺蜜处对象最新章节     
    纸窗户上抹着浆糊、粘贴上麻皮,还涂着几层油来防水,这也让透进来的阳光变得斑驳,斑斑点点地洒落在后炕上。

    裴寂昌渐渐感到燥热,翻转几次身子后,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猛地坐起身子。

    “呼......啊呼......”

    裴寂昌大口呼吸着,胸腔处感到十分压抑,于是赶忙下炕,拖着布鞋走到院里。

    朝阳刺眼,裴寂昌不禁眯起眼睛,突然感到恍惚,他弯着腰,许久才回过神。

    这是来到陈旧年代的第三天,七九年,九月四日。

    这会应该是清早七点左右,但院里安安静静的,家里的那三口人都去下地了,只有几只老母鸡在扑腾着翅膀,咕咕咕地鸣叫。

    角落的灶台上,锅盖压着几个小盆,裴寂昌走过去掀起锅盖,原来是给他留的饭。

    四个煮红薯,四个玉米窝头,还有一碗发凉的稀饭。

    裴寂昌不由嘴角上扬,想起跟何家闹事的时候,他给了何民众一扁担,裴父吼着是他干的,老母亲更是爱他,想必为自己都能豁出命。

    家中的小妹,性格很是干练,关键还很听话,也从来不计较,是个好孩子。

    这些亲情太过珍贵,令裴寂昌深陷其中。

    狼吞虎咽般吃过饭后,裴寂昌匆匆出门了,不得不提,这年代的人,胃口是真的大,窝头比拳头都大,竟然都能够吃完。

    村里的小道、土路,刮来的风格外清凉。

    坪头村多为土坯房,砖瓦房的都没有几户,是乡镇上最穷的村,这也导致村里的后生们不好往回娶媳妇,人家嫌穷,都不愿意来。

    有些光棍村的前兆了。

    裴寂昌一路没遇到什么人,都去下地了,经过一条三叉路时,不少老人坐在石头上聊着天,不免向他投去笑容。

    “寂昌,今咋下地这么迟,吃过了吗?”

    “吃了吃了。”

    裴寂昌笑着点头,而后加快步伐,要是多留一会,指不定老太太们打问什么话。

    大队对面的戏台,传来孩童们的嬉笑声,那里有家供应社,也是村里最红的地方。

    想要下馆子,连镇上都没有国营饭店,你得去县里,生活太过贫瘠。

    老裴家经营的土地在后山,要在狭窄的山路上走三、四公里才能到,拢共十亩地,是按五口人分的。

    村里的主要食物是玉米面,大队收的时候,每斤能多个几分钱,所以老裴家种的全是玉米,没种红薯、南瓜这类的农作物,嫌麻烦。

    今年的光景不错,雨水很足,差不多每亩能种出三千多株玉米苗,这可把老裴高兴坏了,时常念叨着收成以后,要去大队里换钱。

    裴寂昌站在山头,放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一片,他凝神观察着,见远处有玉米株晃动,当即跑了过去。

    长得真好,就像胖娃娃一样,就是茎秆太粗壮,怕不好割......裴寂昌的嘴角挂着笑意,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他熟练地穿梭,不会被锋利的叶片割到。

    没一会功夫,裴寂昌就找到家里的三口人。

    白辛巧脸上的褶子紧巴巴地皱着,她笑着给裴寂昌递过一个军用的绿色水壶。裴硬石抬起袖口,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后,继续低头扒玉米。

    小妹则板着一张脸,道:“哥,今早起来的时候,嘴里都是甜的,蛋糕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奶油还有糖,镇上就有卖,回头哥去买点,让爹妈也尝一尝。”

    裴寂昌抬手摸了摸小妹的头发,这妮子,晒得真黑,也不知道为什么温柔说话的同时,表情咋那么臭,好像欠她钱一样。

    随即裴寂昌把水壶挂在脖子上,他没有喝,家里拢共就这一个水壶,得省着,开始低头干活了。

    六月播种,十月秋收,因为今年的气候温暖湿润,有些株长得快,已经可以收了,得提早把活干了,这可不是赚工分,而是给自己干。

    “你别买,不要乱花钱,妈说要攒钱给你娶媳妇。”寂红也继续干起活,但那一嗓子,声音过于老成。

    “这十亩地里的庄稼,换了钱以后,应该可以拿三十多块钱,镇上的媳妇咱不敢想,但是隔壁村里的,肯定有愿意嫁的,回头好好找个媒人。”

    白辛巧拿呢绒袋子装着玉米,一边笑呵呵地说。

    裴寂超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母亲说完这话后,三口人都在笑着,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哪怕他再能说会道,在此刻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爹妈,还有小妹,只想让裴寂昌活成人,娶妻生子,完全没有想过自己。

    “呼......”

    裴寂昌面对这种淳朴,且沉甸甸的爱,他无所适从,微微扭头,注意到小妹粗壮的手臂上,有几道鲜血淋漓的划痕。

    不禁想起村支书家的姑娘,好像叫许晴,与小妹同样的年纪,可人家在镇上读书,出门都骑着二八大杠,时常能吃个蛋糕,一天苦也没受过。

    那小妹以后的人生怎么办?

    说媒嫁给隔壁村里,但她的命运依旧是面朝着土地,再养活几个孩子,辛辛苦苦一辈子,什么都没有享受,年少为大哥活,之后又为孩子活......

    “小妹,哥......”

    裴寂昌突然哽咽了,他连忙将头埋得很低,但泪水还是顺着鼻尖滑落,又岂会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小妹听到大哥嘀咕了,抬头看了一眼,见他没说话,便继续低头干活了。

    一家四口都沉默寡言,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都是闷葫芦,而裴寂昌调节了许久,情绪才稳定下来,把水壶递给了寂红。

    “小妹,你喝点水。”

    “不了,嘴里还有奶油味,怕冲淡了。”裴寂红板着一张脸道。

    “啊呜呜呜......”

    裴寂昌一下没崩住,低头哭出了声,这小妹,脸那么臭,为什么话能如此刀啊。

    儿哭了,肯定是伤心何麦的事,三口人相互看了一眼,还是谁都没吭气,继续低头默默干活。

    有啥好说的呢,多干活,把粮食卖到大队,多换一些钱给大儿娶媳妇,才是真正为他。

    接下来的场面,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边哭泣一边干活,其余三口人则神色冷峻,不停歇地干活。

    辛辛苦苦在地里忙乎几个月,只能赚三十多块,而钱还要都给自己说了媒,这钱......带着血,裴寂昌的那颗心太柔软了,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一直干到晌午,一家四口才停了下来,寂红走向大哥,摊起一只手:“哥,俺的窝窝头呢?”

    “小妹......什么窝窝头呀。”

    裴寂昌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灶台锅盖底下的窝窝头啊,你下地迟,爹妈想要你多休息会,就没叫你,咋地,你来的时候没带?”

    裴寂红瞪大了眼睛,老两口也向裴寂昌投去惊恐的目光,他们三个都不禁抿着嘴唇,真的饿了。

    “四个窝窝头,四个红薯,是咱一家人的饭吗?啊呜呜呜......”

    裴寂昌是仰头大哭啊,他自己都炫完了,太他妈不是人了。

    “唉。”

    裴硬石长长叹息,他没多吭气,其他两口人也没多说话,能咋?坐在阴凉地歇息一会,然后接着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