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建的这些天，李修然明显感觉到郑家的人对他心存戒备，尤其是为了隐藏身份，当他说起从易学研究中可以预知未来的某些变化，还能知道如何避开或免除一些坏事和灾厄时。虽然这些都是读书人会涉及的领域，科举也会考到，但在某些方面太过敏锐和善于观察，也不一定是好事。就像他那奇准无比的预知应验率，让一群大老爷们是又敬又怕。毕竟李修然经常是“好的灵，坏的也灵”，所以背地里他就有了个“乌鸦嘴”的外号。
\&你说你知道三个月后会发生什么？\&
郑芝龙的目光如刀般锐利，直视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战船上的年轻人。泉州湾的晨雾还未散去，海面上一片朦胧。
李修然保持着镇定。作为一名历史学者，他太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有多危险。这是明朝末年最动荡的时期，也是郑芝龙权势达到顶峰的时候。
\&不仅如此。\&他缓缓说道，\&我还知道您正在考虑是否要接受满清的招安。毕竟，他们许诺给您的条件很诱人：保留水师提督的职位，甚至能够获得更大的权力。\&
郑芝龙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确实是他最近才收到的密信，连最亲近的部下都不知道。
\&有意思。\&他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继续说。\&
\&但您也在犹豫。\&李修然直视着这位东南沿海的实际统治者，\&因为您知道，一旦投靠满清，不仅意味着背叛朝廷，更会失去那些真正忠于明朝的部下。特别是您的长子国姓爷...\&
\&住口！\&郑芝龙猛地站起，\&你到底是谁？\&
李修然深吸一口气。这是个关键时刻，他必须说服眼前这个在历史上做出错误选择的人。
\&我是来自未来的历史学者。\&他平静地说，\&我知道如果您选择投靠满清，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
\&哦？\&郑芝龙重新坐下，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说来听听。\&
\&您会在顺治九年被满清软禁到北京，最终郁郁而终。您苦心经营的海上帝国将分崩离析，而您的儿子郑成功将不得不继续在海上抗清，直到...\&
\&够了！\&郑芝龙打断了他，\&就算你真的来自未来，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历史可以改变。\&李修然认真地说，\&您的选择，不仅关系到郑家的命运，更会影响整个东亚的格局。我来这里，就是想帮您做出正确的抉择。\&
舱室内陷入沉默。窗外传来水手们的号子声，船身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郑芝龙若有所思地看着李修然。在他纵横海上二十余年的经历中，还从未遇到过如此特别的年轻人。
\&你说你是历史学者。\&他突然问道，\&那你对最近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李修然早就等着这个问题：\&目前的形势可以分为三个层面。首先是海上，荷兰东印度公司虽然占据台湾，但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打通日本贸易。其次是陆上，满清虽然气势汹汹，但他们对海战一窍不通，正需要您这样的水师力量。最后是朝廷，虽然看似衰落，但只要能凝聚足够的力量，未必没有机会。\&
\&说得不错。\&郑芝龙点点头，\&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选择？\&
\&与其依附任何一方，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建立自己的海上新秩序。\&李修然胸有成竹地说，\&您已经控制了整个东南沿海的贸易网络，完全可以在明、清、荷兰之间保持相对独立的地位。\&
\&而且，\&他压低声音，\&我知道一些能够极大提升战船性能的技术。比如如何改良火炮的射程和精度，如何优化船体结构提高航速...\&
郑芝龙的眼睛亮了起来。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立刻意识到这些技术的价值。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亲信快步走进舱室：\&大人，探子来报，发现荷兰人的战船正在靠近金门！\&
郑芝龙站起身：\&多少船？\&
\&至少六艘主力战舰，还有十几艘辅助船只。看样子是冲着我们的商船来的。\&
李修然心中一动。这正是他在历史资料中读到过的\&金门海战\&，郑芝龙水师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第一次大规模交锋。
\&让我帮您。\&他主动说，\&我知道荷兰人的战术特点和弱点。\&
郑芝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相信我，这场仗打得好，不仅能震慑荷兰人，更能让您在整个东亚海域站稳脚跟。\&
\&好！\&郑芝龙一拍桌子，\&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个'未来来客'到底有什么本事！\&
半个时辰后，郑芝龙的旗舰缓缓驶出泉州湾。李修然站在船首，望着前方雾气笼罩的海面，心中却异常清醒。
他知道，一场改变历史的战斗即将开始。
而此时此刻，在遥远的西方，另一位命运的继承者也正驶向她的宿命。
当东西方的双子海图逐渐靠近，一个全新的时代，正在悄然开启。
\&荷兰人的战术很有特点。\&李修然展开一张海图，向郑芝龙解释道，\&他们喜欢利用大型战舰的火力优势，排成一字长蛇阵，用侧舷火炮轮番轰击。\&
郑芝龙点点头。这确实是他观察到的荷兰人惯用战术。
\&但这种阵型也有致命弱点。\&李修然在海图上画了几道线，\&一旦被切断阵型，他们的火力优势就会大打折扣。而且，他们的战船吃水很深，在这种多礁石的海域机动性远不如我们的福船。\&
\&所以你的建议是？\&
\&声东击西。\&李修然胸有成竹地说，\&先派几艘快船佯装突袭他们的右翼，引诱他们改变阵型。等他们调整方向时，主力趁着涨潮从这片礁石群绕到他们后方。\&
\&这里？\&郑芝龙指着海图上一片区域，\&那里暗礁众多，稍有不慎就会搁浅。\&
\&正是因为危险，他们才想不到我们会从那里进攻。\&李修然露出自信的微笑，\&况且，我记得您的水手们都很熟悉这片水域的航道吧？\&
郑芝龙沉思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好！就按你说的办。如果计划成功，我让你当我的军师！\&
很快，命令传达下去。郑芝龙的舰队分成两支，一支由五艘快船组成的佯攻队伍，一支是以旗舰为首的主力舰队。
\&还有一件事。\&李修然补充道，\&我建议在前锋船上多准备一些火油。荷兰人的战船虽然结实，但一旦着火就很难扑灭。\&
正说着，了望手的声音从桅杆顶上传来：\&报告！发现荷兰战船，正从东南方向驶来！\&
郑芝龙举起望远镜。果然，海平面上出现了一排高大的桅杆。那是典型的荷兰式三桅战舰，每艘都装备着至少三十门火炮。
\&行动！\&他一声令下。
佯攻的快船队立即出动，朝着荷兰舰队的右翼疾驰而去。荷兰人果然上当，主力战舰开始调整方向，准备迎击这支来势汹汹的小分队。
\&时机到了。\&李修然低声说。
郑芝龙点点头，举起令旗。主力舰队立即启动，悄无声息地向那片礁石区域驶去。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是李修然见过最惊心动魄的场面。郑芝龙的水手们展现出超凡的技术，带着庞大的战船在错综复杂的礁石间穿行。每一次转向都惊险万分，稍有不慎就可能触礁。
终于，他们成功绕到了荷兰舰队后方。
\&准备战斗！\&郑芝龙一声令下，战鼓声顿时响彻船队。
当荷兰指挥官发现背后突然出现了郑芝龙的主力舰队时，已经太晚了。他们的阵型被完全打乱，避无可避。
\&投掷火油！\&李修然大喊。
早已准备好的火油罐如雨点般投向荷兰战船。很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荷兰人精良的战舰在火海中失去了优势，反而成为了最好的靶子。
\&全军出击！\&
郑芝龙的战船如蛟龙出海，向慌乱的荷兰舰队发起猛攻。火炮轰鸣，箭矢如蝗，喊杀声震天动地。
混战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最终，荷兰舰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三艘主力战舰被击沉，两艘被俘，剩下的几艘也都损失惨重，狼狈逃窜。
\&精彩！\&郑芝龙站在甲板上，看着四散逃逸的荷兰战船，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这一仗打得漂亮！\&
李修然却若有所思：\&荷兰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派来更多的船只。\&
\&那又如何？\&郑芝龙豪气干云地说，\&有你这个军师在，我还怕他们不成？\&
\&问题不在这里。\&李修然正色道，\&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次胜利。战胜荷兰人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要建立一个稳定的海上秩序。\&
郑芝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说你的想法。\&
\&首先，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与日本谈判。荷兰人在长崎的地位被削弱，这正是我们加强与日本贸易的好机会。其次，可以拉拢一些在台湾的原住民势力，从内部瓦解荷兰人的统治。最后...\&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大人！\&一个传令兵快步走来，\&刚收到福州那边的加急密信。\&
郑芝龙接过信件，仔细阅读。他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怎么了？\&李修然问道。虽然他大致知道这个时期发生的重要事件，但具体的时间点和细节还需要确认。
\&满清的使者到了。\&郑芝龙沉声说，\&他们带来了多尔衮亲笔的书信，要在明天见我。\&
李修然心中一紧。这是一个关键的历史节点。在原本的历史上，正是这次会面让郑芝龙开始动摇，最终选择了投靠满清。
\&您准备见他们吗？\&
\&不见也不行。\&郑芝龙苦笑道，\&现在的局势，我们不能得罪任何一方。\&
李修然思索片刻，突然问道：\&您知道为什么满清这么急着拉拢您吗？\&
\&因为我手中的水师力量？\&
\&不仅如此。\&李修然摇摇头，\&满清最担心的是福建、广东一带的抗清势力与海外联合。您控制着整个东南沿海的航路，如果能切断这种联系，对他们来说比得到一支水师更重要。\&
郑芝龙若有所思：\&所以他们许诺给我的条件才这么优厚？\&
\&没错。\&李修然继续分析，\&但您想过没有，一旦答应了满清，就意味着要切断与日本、东南亚的联系。这些年您苦心经营的贸易网络，将毁于一旦。\&
郑芝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仅如此，\&李修然压低声音，\&您觉得满清会真心让一个拥有如此强大实力的人掌控海权吗？\&
舱室内陷入沉默。远处传来水手们收拾战场的声音，海风卷着硝烟的气息吹进来。
好一会儿，郑芝龙才开口：\&你说得对。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不投靠满清，我们又该如何自保？\&
\&这正是我要说的。\&李修然露出神秘的微笑，\&您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些改良战船的技术吗？那只是一个开始。我知道很多能够增强我们实力的方法，比如如何改进火炮的制造工艺，如何建立更有效的情报网络，甚至...\&
他压低声音：\&比如如何利用天文知识预测风向和潮汐，这些都是我从未来带来的知识。\&
郑芝龙的眼睛亮了起来。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统帅，他立刻意识到这些技术的价值。
\&有意思。\&他若有所思地说，\&那你说，我该如何应对明天的会面？\&
\&以拖待变。\&李修然胸有成竹地说，\&告诉满清使者，您需要时间考虑。同时，我们可以暗中加强与日本、朝鲜的联系。您的儿子国姓爷不是在日本有很好的人脉吗？\&
\&没错！\&郑芝龙眼前一亮，\&成功确实在长崎很受欢迎。\&
\&那就让他多走动走动。\&李修然继续说，\&另外，我建议您可以派人去联系南明的郑芳卿。他在广东一带的影响力不小，如果能结成同盟...\&
就在这时，了望手的声音再次响起：\&报告！发现一艘商船正向这边驶来！旗号是...德·席尔瓦家族！\&
李修然猛地站起身。他知道，东西方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