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承仙宫的伤者一个死掉的都没有?”天子放下手中竹简,脸上的神情有了一丝变化。
宦官齐如意道:“回禀陛下,从承仙宫传来的消息是,目前没有一人死亡!昨天,太医令听闻消息,都迫不及待的赶往承仙宫,亲自查看那些伤者的恢复结果。”
毕竟有些人的伤势十分严重,没有当天断气,能多拖几个时辰都觉得是命硬。没想到,后来不但拖过一天、两天、三天、五天,十五天过后,居然慢慢好转起来。
虽然还不能下地走动,但伤口不再流血、化脓,简直就是奇迹。
“弓高侯的幼子,听说是他们五人中伤的最严重的,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天子揉了揉手腕问道。
“韩公子每日都在服用玄知女公子留下的药,伤口还未结疤,现今虽还不能下床,但精神头还不错。”
天子笑道:“那就好,虽说弓高侯整日里,嫌弃幼子不成器,听说受伤了还是担忧的不行啊。”
“你有时间走一趟,亲自去看看他现状如何,让他给府里写封信,也好让弓高侯府里的老人安心吧!”
齐如意轻声道:“奴婢亲自去探望韩公子,岂不是向玄知女公子表明,他们五人的身份不寻常?”
天子叹了口气道:“你以为她不知吗?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们的身份就被怀疑了。”
想到玄衣卫的回复,笑道:“若不是阴差阳错之间,警示了承仙宫,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另眼相看,还亲自去探望他们一番?”
宦官齐如意想起前几个月的相处,感慨道:“如此说来,玄知女公子也实在是心善,没有计较不说,还费心救治他们。”
天子放下手中耳杯,微微一哂:“朕知道她心善,以前还觉得无碍,现在却担心她会被有心人利用。”
“女公子可不是个容易上当的人!”宦官齐如意回复道。
“但通过这次匈奴袭击,恐怕很多人都发现了她心软的弱点了!”天子叹气道。
想到这里,天子有些唏嘘道:“廷尉府那边,还是有先见之明的,早早的将弓高侯他们的幼子,送到承仙宫,先混个面熟......朕本不看好,没想到经此一事,恐怕还真能让他们给抢占先机了......”
“奴婢愚蒙,实在不知廷尉府的这一举措有何用意?”齐如意有些不解道。
天子摇了摇头,有些话不好明说,含糊道:“你将玄知当作男子来看就明白了......”
不是吧,玄知女公子才多大啊?虽说聪慧,可离开窍还早的很啊!
“这...这...是不是有些太早了?韩公子他们知道廷尉府的本意吗?”齐如意有些不敢置信。
他本想说,这出身勋贵的子弟们,就没有一个不高傲的,居然同意伏低做小,去讨好一个小姑娘?
天子好笑的瞥了他一眼,“什么叫抢占先机,朕不信你不懂!韩萧他们知不知道,朕不晓得!至于他们长辈说不知廷尉府的本意,你觉得呢?”
宦官齐如意不好意思道:“奴婢只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不过想起女公子,她身为仙人爱徒,性情柔顺,心思简单,人又长得好,还蒙陛下厚爱,确实是个值得追逐的女郎......”
天子皱着眉头,喝了口杏仁牛乳,不置可否道:“你也只是看到了一些浮于表面的东西罢了!”
“你只知道,她已进入众人视野,很多人都在关注她,有人想保护她,有人想毁掉她,有些人想掌控她......”
天子有些无奈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交代道:“你也和她身边的傅母瑶多交代两句,朕是希望玄知能与国同休的......”
看到齐如意有些诧异的神色,天子笑道:“怎么?你觉得朕是在说笑?”
齐如意解释道:“奴婢不敢!只是觉得陛下在女公子身上给予了太大期盼……”
天子知道齐如意未尽的话语要表达的意思,摇摇头道:“你发现玄知与时下贵女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齐如意大脑里快速回想了一下,犹豫道:“比较和善,容易心软?”
在她眼里,玄知女公子一向与人为善,似乎是一个过于容易心软的人,缺乏攻击性,甚至于有些过于软弱了。
天子听到他得的回答,嘴角的线条,也明显柔和了一些,“我们应该庆幸,她的性格比较绵软,若不然,也不会耐心解答你出的难题了。若不是容易心软,在匈奴骑兵袭击时,也不会向仙人讨要利器、良药了......”
说到这里,天子问起:“玄衣卫那边提供的元戎弩,尚方那边研制的怎么样了?”
齐如意大脑转得很快,立马回答道:“六架元戎弩,尚方那边拆了两架后,才彻底搞明白其中精巧技艺,现已做出两架,只是材质方面比不上玄知女公子的那些,威力有所减弱,但比起长安武库里的弩来说,能以一敌十。”
打量着天子神色,发现他没有不悦后,继而解释道:“尚方那边,现在还在研究元戎弩的材质,准备多尝试几次,看能不能完全还原出来......”
状似无意道:“若是玄知女公子能指点一下,说不得,尚方那些人,很快就能解决这一难题......”
天子沉思片刻道:“不能什么都指望她,他们没有直接找过去,还算懂事......”
看了眼低眉顺眼的齐如意,叮嘱道:“玄知愿意帮助是她心善,不愿多言是她谨慎,你要多留意些,不要让些不相干的人前去打扰她。”
“唯。”齐如意低着头,轻声答道。
天子金口玉言、言出法随,知道了天子的意思,齐如意不敢再多说什么。多留意什么?谁是“不相干的人”?什么样的行为算是打扰?
当然不需要天子细说,平常身边侍奉的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揣度天子的心思。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那还不如自己主动让贤为好!
对尚方令的请求,只能暗自说声抱歉了,心想,提醒他不要去打扰玄知女公子,也算全了同乡之义了。
想起那鼓囊囊、沉甸甸的荷包,齐如意心里暗叹了口气,笑着小声道:“尚方令恐怕要失望了,他前两日还想着通过奴婢,去探探玄知女公子的口风呢......”
天子手指虚指着齐如意的脑袋,笑骂道:“打量着你那小心思朕不知道?念在他也是一心为公的份上,暂且允准他去承仙宫......能不能从玄知那里,得到有用的结果,就看有没有那个运气了......”
齐如意故作惭愧的模样,既然话说出口,就不担心天子看穿他的小心思,在天子面前越简单越好!果然,天子对于自己的坦白,没有不悦。
看到天子案上的耳杯已空了大半,齐如意又将其添了七分满,笑着恭维道:“也不能怪奴婢遇到难题,就不由自主的想着去询问玄知女公子来,实在是,女公子想问题的角度总会新颖些!”
天子喝了口耳杯中的杏仁牛乳,问道:“听说为了那些伤者,玄知这次可是拿出了不少罕见的好药......”
齐如意揣摩着天子的心思,小心回复道:“是的,最近一段时间,太医令一直在忙着研究承仙宫送去的那些良药,虽说在承仙宫的伤者身上,可以看到其效果很是出众,但没有大规模的试用,还不能确定其真正的疗效。”
天子点点头,“太医令是个严谨的人,哪怕是玄知拿出来的药,他没有经过试验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去使用,一般人遇到他这样较真的行为,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不舒服,我观玄知却是真心实意的赞成他这一做法。”
宦官齐如意老老实实的听着,知道天子不需要自己发表什么结论。
“玄知就像一个宝藏,藏满了惊喜,却不像普通的小姑娘般爱卖弄......”天子的一句看似随意的感慨,齐如意却在心里揣度了半天。
陛下可惜玄知女公子不爱卖弄,为什么可惜呢?
齐如意暗暗思考着,玄知女公子确实不愧是被仙人看重的人,小小年龄就沉稳的很,也很有自己的见解。
一般人被吹捧着,总会不自觉的流露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来。
玄知女公子有着仙人做师傅,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却不见她日常中显摆,若不是这次匈奴袭击,恐怕大家都淡忘了她的身份。
想到前段时间她意欲出宫的打算,心里琢磨着,怪不得陛下没有禁止那群勋贵子弟们靠近玄知女公子......
是觉得阿沅女公子她们没能成为她的羁袢,意图用男色来......
“仙人在上,恕罪小人无意冒犯......”齐如意心里立马告罪,不敢再琢磨下去,怕影响了廷尉府在自己心里威严的形象。
至于陛下和廷尉府的谋划,齐如意觉得自己似乎窥到了一丝痕迹。
心里高呼着不可能吧,是自己想错了吧,又有一丝微弱的声音在说,没有什么不可能......
不知玄知女公子可知,她身边满了谋划之人?
齐如意心里暗暗感叹着,想着她身后的仙人师傅,又唾弃着自己瞎操心......
就连陛下想要谋划着从她身上得到什么,都要再三思量......
这次借着匈奴......
其他人恐怕会更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