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吃”字，叶婧怡眼珠子骨碌一转，眼睛瞬间眯成缝，没有了刚才的惊慌，脸上的表情一秒钟回归阳光，说：

    “请我？行呀，正好我坐坐你那拉风的大摩托，出发。”

    文小鱼从车后座旁的行李箱拿出两顶头盔，自己戴好又帮叶婧怡戴。跨上摩托的那一刻，文小鱼打开头盔遮挡，拍拍后座，对着叶婧怡说：

    “婧怡，坐过我后座的人屈指可数，你可要抓紧了哈。”

    叶婧怡好奇，张开嘴，话还没问出口，就听见了摩托给油的轰鸣声，身子往后一仰，眨眼的功夫，漂亮的宝马已经窜到了大门口，叶婧怡喝了一肚子风，赶紧盖好风挡，双手死死抓住了文小鱼的衬衫。

    步行街离着初目不远的地方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前阵子文小鱼每天一路过这里，都会看见排着长长的购物队伍，刘宇宁曾经跟她说：

    “每天都是这样，会不会是托儿，改天我也去尝尝到底有多好吃。”

    偶尔还会看到几个穿着打扮稀奇古怪的人，拿着手机、单反不同的摄像设备，跟着队伍，表情夸张的做着介绍，一看就知道是些网红、吃播们在为自己的短视频搞噱头。如今正值初夏，就算是天气没有那么热，但活活在太阳底下站几个小时也是让人很难受的，但热情不减反增，偶尔搞个什么抽奖活动，人群里就会见到获奖者蹿得老高，周围稀稀落落发出零散的鼓掌声，来表示鼓励。

    文小鱼把车停在路边，离着队伍远一点，一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二就是怕那些拍短视频的人，无意拍到它放到网上去，有不良心思的人定会拿着她的大摩托做文章，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能是因为天热，堂食的人不是很多，但几乎店里十几桌都坐满了，有一个靠窗的二人桌空闲，叶婧怡指指那里，文小鱼点点头，没说话，但都朝那桌走去。

    头盔放在圆桌上，占据了百分之九十的地方，其他桌的客人可能鲜少看到女车手，于是都侧头朝她们看，文小鱼不想成为全场焦点，这和在舞台上唱歌是两码事。

    起身，走到前台，看见展柜里被精心装饰过的点心，彩色马卡龙、艳丽的红丝绒、巧克力黑森林……，没有哪个女人不心动吧，她指了指在最边上的抹茶蛋糕，轻声跟店员说：

    “要两块，再要两杯榛果拿铁。”

    店员看好她和叶婧怡的桌位，从展柜里拿出蛋糕递给文小鱼，笑脸相迎道：

    “两位先慢用，咖啡这就准备，随后给您送过去。”

    文小鱼端着两块蛋糕，回到桌前坐下，伸手递给叶婧怡其中一块，说：

    “刚才也没问你喜欢什么，随便吃吧，我觉得没人拒绝这个味吧。”

    叶婧怡原本正在看着窗外排队的人发呆，文小鱼跟她说话才回神。当看见文小鱼带过来的绿色蛋糕时，脸色比蛋糕还鲜艳，先是接过来，然后尴尬不失礼貌地一笑，说：

    “文老师，那是你认为，我要说我最讨厌的就是抹茶，你信不信？我感觉没有多少人能喜欢这个味道吧？”

    “我以为这种清新的颜色大家都喜欢，怎么办？不然我去重新挑一块。”

    说罢，便要起身。

    “不用，不用，我不喜欢是因为它是绿色，口感上怎么讲，还行吧，又不是什么怪味道，不用重新拿了。毕竟我是一个真正的吃货，不挑食不浪费是我的底线嘛。”

    边说边用小勺子挖下一块放进嘴里。

    “诶，好吃诶，难怪人家门口排这么长的队。”

    文小鱼也挖了一小块，甜淡爽口，淡淡的茶香味充斥口腔，蛋糕的质地也是入口即化，她也是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抹茶蛋糕了，记得之前在美国，慕初一带她去过一家华人甜品店，那家的抹茶蛋糕就是这个味道，也就是那时她爱上了这个味道。如今，物是人非，有的也只是回味。

    “文老师，文老师。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叶婧怡一边往嘴里送蛋糕，一边喊着文小鱼。文小鱼眨了眨眼，被拉回现实，提起唇角，冲着对面的人笑了笑。

    “你到底去不去啊，真的是一次好机会，你到时候跟你那个学生一起去，要是能出成果呢，就是一举两得，锻炼科研两不误，要是出不来成果呢，就当出门旅游了，反正也不亏。这么好的事儿，你们学校有吗？我看你天天不是去学校上课就是来公司，哪有机会出差。”

    见文小鱼没搭话，叶婧怡感觉她是在犹豫，于是一鼓作气，继续说：

    “你看看你，本来就是来实践锻炼的，锻炼什么？一年里光是纸上谈兵了，你出的那些图纸用在实际生活里，能不能用你都不知道，这次去就是解决问题去了，正好你也学学啊，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嘛。我们这些职场新人八辈子修来的福才能有这么一次机会，不知道你还犹豫什么。”

    说了这么多，叶婧怡也不确定文小鱼听没听进去，叉起一块蛋糕往嘴里送，眼睛看向窗外排队的人。

    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嘴里的蛋糕还没咽下去，压低声音对还在自己对面一脸茫然的文小鱼说：

    “诶，文老师，你看看对面那人，眼熟不？像不像和你一起来公司实践锻炼那个老师？叫什么来着？”

    文小鱼顺着叶婧怡眼神递去的方向，转身看去，一抹高挑的身影从排队的人群里穿过，那粉色精致的香奈儿套裙甚是亮眼，没错，确实是赵安琪，她来这里不稀奇，但是和她同行的男人让在座的两位都产生了一脸疑惑。

    “那个男的是不是技术组的武清？”

    文小鱼没回答，薄唇轻抿，叶婧怡看着她的表情，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视线又回到那对男女身上，边看边说：

    “你们这个同事最近不是在总裁办帮忙吗？怎么和技术组的人还有联系？”

    文小鱼平时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人，听见叶婧怡这么问，收回视线，喝了一口饮料，淡淡地说：

    “行了，你少操心吧，她跟谁在一起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快吃吧。”

    看着叶婧怡还在扒着脑袋，看着渐渐走远的两个人，文小鱼开口：

    “你刚刚说的我回去想想，关键我的课还没结，有点儿实验还得确认一下数据。”

    叶婧怡听她这么一说，立刻眉开眼笑，翻了个白眼儿，说：

    “哎呦，谁还没上过个学了，就你那点儿实验，找个别的同事帮忙带一下就行啦，课也一样，你别什么事儿都那么认真啦，学校没了你还不上课了？地球没了你还不转了？万物都等着你去滋润呢？”

    可能是叶婧怡说话时夸张的表情，把文小鱼逗得哈哈大笑，全身也跟着颤。

    “我的天，文老师，你至于吗，自从认识你还没见你这么笑过呢，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多褶子，你看看，粉都卡住了。”

    天晓得，文小鱼天生的皮肤底子好，从来不擦粉，叶婧怡这是见她好笑故意逗她。结果她还识逗，也不知道被刺激到了她的哪根笑神经，一直乐起来没完，旁座的顾客见着都回以费解的目光。

    文小鱼笑得肚子疼，嘴上说不出来，只能是用手比划别让她说了。见她这么乐，叶婧怡眯起眼睛，从旁笑着说：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你就从了我吧，就当去散散心。”

    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来一张纸，顺手递到文小鱼面前。

    文小鱼接过纸巾，频频擦着眼角，几秒钟过后，她拍着胸脯，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说：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可以拒绝的，就当是真正的实践锻炼了，不然理论不联系实际，自己讲课的时候都感觉心虚，这样一来，我以后也就有底气和他们胡说八道了。”

    “胡说八道？”

    哈哈哈哈，这次换做叶婧怡笑得合不拢嘴了。

    文小鱼倒是已经平复好心情，吃着抹茶蛋糕，眼皮一掀，看向窗外，刚刚的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心里不免一沉，赵安琪这个女人真是哪儿哪儿都有她，跟谁都能有上牵扯，武清平时里为人老实本分，怎么会和赵安琪在一起，心里突然感到有些不踏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这也不奇怪，整天守着姚姗和刘宇宁，练就八卦体质也是早晚的事儿。

    晚上回家，破天荒看见刘宇宁和柯宇都在家，文小鱼先是一愣，然后边换鞋边说：

    “这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你俩这是要干嘛？”

    “嘿，我俩怎么就不能在家了，你下班就不能让别人下班啊？”

    刘宇宁拿了一个薯片，顺势塞到了柯宇嘴巴里，

    “看看我们柯大夫，可真辛苦，晚上我好好犒劳你。”

    文小鱼的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懒得再和他俩说话，随时随地撒狗粮，过会儿都要被撑死。

    “行了，你俩继续腻歪，我还只是个孩子，还好没让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你想看我得让你看啊，你这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嫌我俩腻歪，你自己找一个也过来腻歪我俩不就行了？”

    刘宇宁给了柯宇一个眼神，四目相对，秒懂。可文小鱼不接这个茬，从吧台上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手指轻轻擦着唇角，边往屋里走边说：

    “过几天我跟公司去一趟乡下，屋子彻底让给你俩，愿意恶心谁恶心谁，反正恶心不着我。”

    话音和门声一起落下。

    缠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好像同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边击掌，边抿嘴笑，脑子里想着什么可能只有对方才知道。

    “小鱼，我今天放你一晚上假，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正好收拾一下东西，我和柯医生先去酒吧了啊！”

    文小鱼正收拾着过几天出门用的行李，没一会儿听见屋外刘宇宁喊，再没几秒只听砰的一声门响，跟着屋外也没了动静。

    只要刘宇宁和柯宇在家，屋子里好像开派对一样，感觉有十几个人在家，现在两人出去，房子里一下变得安静起来。

    文小鱼认真的往箱子里装着t恤，两件，三件够不够？等等，之前光顾着和叶婧怡讨论到底去不去的话题，问题是去几天她也没告诉她啊。手里的动作先停下，她走出卧室，从门厅的桌子上拿起手机，找到叶婧怡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没响几声，对方接通，里面传出来叶婧怡压低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喂？”

    文小鱼听到先是愣了两秒，她不确定对方在干嘛，于是也跟着压低嗓音问：

    “婧怡？你干嘛呢？开会？”

    边问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表，明明是下班的时间，平日里这应该正是叶婧怡一天中最开心的时间段呀。电话那端明显声音还想更低，以至于文小鱼快要把手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才听见叶婧怡说：

    “先挂了吧，我们在开会，紧急会议，一会儿开完了我打给你呀。”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相反，会场音听上去就格外清晰，刚要挂电话，文小鱼就听见会场上传来一个略显洪亮带着磁性的男声。

    “明天这个时间出发，下午到达，我们直接投入检修，需要用最短的时间把损失降到最低，尤其是d村那边，每一分钟的数据错误可能面临的损失过万。这次英国那边提出了赔偿违约金，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必须承担。至于去的时间，大家得做好准备，最好和家里人报备一下，没有期限，可能是三天，也可能修不好就一直修，直到修好为止。期间的工资按照双倍计算。”

    内容言简意赅，没有商量，就是告知，听声音不看人就能知道是谁在讲话，姜牧野。

    可能是叶婧怡着急，电话一直没挂断，文小鱼也没想刻意地听，但是刚刚的信息她确实是听见了，一清二楚，也不用问叶婧怡了，姜牧野直接把答案给出来了。

    她按下了挂断键，手机攥在手里，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头仰在了沙发靠背，一只手蒙上了双眼，脑子里飞速运转着下午和叶婧怡都说了什么，怎么就同意了呢？真是经不起忽悠的人。文小鱼暗暗数落起自己。本来想着有道理，去了就当是实践锻炼的最后一个阶段，实战嘛，经历一下也好，但刚刚那当头一棒，遥遥无期又是几个意思，当然她也明白，她一个实践锻炼的大学老师，走走过场而已，公司也不可能放心把她安排在d村一直干下去，但是既然答应，也不能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啊。

    脑子里一片混乱，思来想去，还是当下的课最重要，下学期还有三门课，不能耽误主要工作不是嘛。

    想好，文小鱼决定还是给叶婧怡发个信息，说声抱歉不去了，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好了，说她出尔反尔，没信用都行，她接受。

    心想着，手里开始行动，字还没有打出去二十个，突然对话界面先蹦出来几行字。

    “文老师，刚刚是不是姜总的话你都听到了？没期限。真不好意思啊，之前周工真没跟我说这些。你千万别不去，下午咱俩分手之后我就报给公司了，公司都安排好了，名单也都核对给英国方面了。这是刚刚姜总又强调的，还说谁安排谁负责，你要是不去，最后肯定要追到我这里啊，求求你，去吧。”

    叶婧怡就好像长在了她脑子里，怎么刚才想的她都能听见似的。文小鱼写了一半的话，停滞在那里，两分钟后，她抬起大拇指，一下一下地将回复对话框里的文字删除，然后重新回复：

    “听见了，刚想跟你说不去了，你愿意怎么骂就怎么骂我好了，可你先发制人，去就去吧，我最多就是忍耐到暑假结束，我下学期还有课，我不能误人子弟啊。是吧？”

    话刚发出去，就看见叶婧怡三个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紧接着回过来：

    “太谢谢你了文老师，这次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你放心，之后再有什么问题我绝对不找你，给你安排的任务，我承担。”

    文小鱼没再说话，只是回了一个“oK”的手势，草草结束了噩梦。

    这一年是不是自己走背运，怎么什么事儿都要和自己拧着来，想做的事一直没做，不想做的事儿却一件又一件安排进来。

    “都是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文小鱼突然想到姚姗曾经跟她说过的话，突然嘴角勾起，本还阴沉的脸上一下笑容满面。

    有一次她和姚姗中午吃完饭回学校，路上拥堵，姚姗突然打转向，脚踩油门，来了一个利索的并道，当时文小鱼坐在副驾驶上，双手扒住安全扶手，眼睛瞟见姚姗还在双眼凝视前方，认真开车。等到等红灯的时候，一路保持安静的车里突然姚姗开口：

    “刚才我的并道怎么样？平时我都是让让让，关键时候我就得果断出脚，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不知道就让哪辆车还上啦！”

    而心里一直没有平复的她，当时她心里则想得是：不说话，不回答是作为副驾的基本素养。

    刚刚遇到这么头疼的事，转眼却能因为一个思绪而化解，是不是自己有精神病的前兆了？

    嘴里吐出一口无奈，文小鱼站起身，又回到卧室，好像刚刚的事儿没发生一样，一边把刚刚拿出来的两件t恤放回旅行箱，一边想着过会儿还要给齐主任打个电话，说明一下。

    也好，暑假的一些培训、学习、比赛……顺理成章不用参加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