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圣洁如天使，功德加身，普光照耀大地。

    有人罪孽深重，恶人念观音，菩萨不看身。

    这是空中楼阁，亦是大梦归离。

    他执黑棋落下，于白棋步步紧逼。

    少年弯眸浅笑，抬手示意：“请。”

    男人阖眸支着下巴，白棋久久不落，离际，落下一语：

    “局势。”

    “如你所愿。”

    ——

    “快快快，热水快端来！”

    “小哥呢？小哥找药还没回来吗？”

    “火再生大点！”

    半夜惊醒，一群人乱作一团。

    少年的突发高烧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可或许他们忘了，哪怕没淋到雨，这体弱多病的体质也是受不得寒的。

    又或许是因这一路少年表现得过于正常，让他们没有刻意去注意。

    手浸泡在热水里，刺激到被小别致叮咬出的伤口，吴斜却毫不在意扭干手帕递给一脸焦急的解语花。

    “快给狐狸擦擦身上的汗。”

    没人闲着。

    “来来来蟠子快添火添火！”

    王胖子抱着一摞刚找回的木柴扔在地上，交代完后折身回去继续找。

    哪怕累得满头大汗，被晚风一吹就激起鸡皮疙瘩。

    “哑巴还没回来吗？”

    黑瞎子探着南岁的手腕。

    其实早就没有探的必要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阿秭的状态，只是他怕，自己的弟弟会这么无声无息的永远睡过去。

    “还没有！再等等吧！”

    吴斜抽空回了一句，脚无意扫过地面上的树叶，把爬来的小白蛇给掩在了下面。

    小白蛇愣了愣，到底还是没探出头去，往火堆边靠近。

    守了半夜它有点冷。

    又忙活了片刻，张启灵终于抓着一把草药回来了。

    “熬。”

    携带的药品不是没有给南岁服用，得到的结果却是又烧了1度多。

    吴斜空不出手，张启灵也不放心给阿柠，自己架锅去熬药。

    正躲在树叶底下烤火的小白蛇突然被人揪了起来。

    嗯？

    小蛇眨巴眨巴眼睛，对上一双古井无波的黑眸。

    呀，是这个家伙，都长那么大了呢。

    小蛇呈粉白色，看见它额心的菱角，张启灵眸色一滞，不动声色把它放了回去。

    “他还好吗？”

    这是小蛇躲回去前听到的。

    它摇了摇头，回应他。

    主人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抓紧时间。

    “小哥，药好了吗？”

    那边传来了呼喊。

    张启灵舀出熬好的药汤，顿了片刻，将小蛇给的药丸丢进去，搅化，走过去递给解语花。

    他垂眸看着解语花将药汤小心喂进南岁口中，攥紧的拳头似下定了什么决定。

    ‘噗——’

    昏迷中的少年猛然吐出几大口血。

    [滴滴滴——]

    [检测到不明毒素入侵！宿主生命体征持续下降！]

    [100%…90%…80%…70%……50%]

    [滴滴滴——]

    [毒素无法驱逐！]

    空间内的021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到了，手忙脚乱控制着操作台，却发现那毒素并不在古往今来的记载中。

    是什么？那是什么？！

    想起什么，它看向张启灵，对方正望着另一个方向，循着视线看去，冷不丁对上那冰冷的蛇眸。

    怎么会？！

    [听道！]

    南灵震惊得将手边东西掀落在地。

    它怎么会在这里？听道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

    [停手！听道！]

    可听道并不理会他。

    [闻人南知道你这样做吗？！你要知道殿下的命是他救回来的！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

    他的词汇似触及到什么不可提的禁忌，听道吐了吐芯子。

    [那你知道，主人因为他就快要死了吗？！]

    [他活着的每一秒！消耗的都是主人的生机！]

    若非如此，若非如此…它怎么会擅作主张。

    [他死不死与我何干？我只要主人活着！]

    争吵间，它俩并未注意到黑瞎子猛的看向这边。

    垂下的手在颤抖，在看见哑巴眸中的挣扎与痛苦后，恍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

    “岁岁！”

    话未出口，就被解语花一声惊呼给打断。

    少年不停吐着血，就连眼睛耳朵都渗出了鲜血，所有人都恐慌不安的围着，只有两个人站在边缘……

    “他要死了。”

    他，是阿南？还是阿秭？又或者……

    两者都有？

    黑瞎子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

    看出他的逃避，张启灵平静的垂下眼帘：“他救了我的阿玛。”

    那个梦境里，闻人南，救下了白玛。

    而那，也并非梦境。

    是他过去的记忆。

    遥望那被众人护在中间的人儿，黑瞎子第一次觉得荒谬，觉得……

    那些他一直所隐瞒的……

    耳边只有那……

    [40%…30%…20%…10%……]

    过去一幕幕纷乱闪过。

    “阿南…我求你…我求你……！”

    […1%……]

    ‘南北哥哥……’

    这一刻，时间好像被暂停了。

    南灵呆滞看着突然出现的白发少年。

    他怎么会出现……

    闻人南几分虚无的身影略过张启灵，来到黑瞎子跟前，抬手抚去他落下的泪。

    ‘哥哥……’

    ‘你要选择他吗……’

    选择阿秭，放弃我吗……

    明明是事关生死的选择题，可少年却温和笑着，注视他许久未见的哥哥。

    黑瞎子不敢看他，嘴唇嗫嚅，祈求着：“救救他…阿南……”

    ‘好，哥哥。’

    没有一点犹豫的。

    他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滴——]

    [毒素转移中——]

    “他……”

    王胖子颤手指着那逐渐消散的白发少年，被吴斜反应迅速的捂住嘴。

    ‘这次，就再也不见了，哥哥……’

    那个时候他在沉睡……听道的毒，是他也解不了的。

    闻人南放下了抚着他脸庞的手，目光移向自始至终盯着他不语的张启灵。

    临彻底消散这世间之际，他说：

    ‘小官，她在墨脱，等你回家……’

    他救了白玛，暗中护着张启灵长大，后以身死困锢真正的‘它’，将南岁送到黑瞎子身边为寄托，以残魂撑起另一人的生机……

    他生于江南，终也要归于江南。

    自此，人间再无闻人南。

    或许，人间本该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