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牵着飞翩的缰绳,缓缓走到了城门口,抬眼望去,只见王安一身小厮装扮,站立在门口,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王安一见到严律走来,脸上立刻露出欣一丝笑容,随即迈着急促的小碎步迎上前去。
“公子,我家主子特意命小人在此恭候大驾,请随小的来。”王安一边说着,一边恭敬地向严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严律惊讶一瞬,点了点头,跟着王安朝着旁边的街道走去。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家小小的馄饨店前。
店家生意很好,店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季淑离身着一袭清新淡雅的青色长裙,如瀑布般的乌黑秀发,只用了一根精致的银簪轻轻挽起,更显得她气质出尘、婉约动人。
此刻,季淑离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略显简陋的木椅上,优雅地品尝着面前那碗香气扑鼻的馄饨。
王安领着严律走到桌旁,伸手示意严律入座。
店家端着一碗刚刚出锅的馄饨快步走了过来,稳稳地放在严律面前,并满脸笑容地说道:“客官,这是您的馄饨,请慢用。”
严律礼貌地道了一声谢,然后伸出手接过那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馄饨。
季淑离咬了一口手中皮薄馅大的馄饨,抬眸看向严律,朱唇轻启:“快趁热吃吧。”
严律微微颔首,拿起桌上的勺子,小心地舀起一个馄饨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坐在这个熙熙攘攘的街边小摊上,一同享用着热气腾腾的馄饨。
一碗馄饨被季淑离吃得精光,只觉得胃里暖洋洋的,仿佛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流淌。
季淑离心满意足地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坐在对面的严律柔声说道:“这碗馄饨,就当做是为你践行了。”
严律听后,不禁轻声笑了起来,调侃道:“你这践行的方式也未免太简单、太便宜了一些吧。”
季淑离闻言,挑了挑眉,反驳道:“你可别小瞧了这碗馄饨,这家馄饨店可是我的心头好。这么好吃的店,除了你之外,我还从来没带过其他人来品尝呢,你就偷着乐去吧。”
严律忍不住笑着点头应和:“是是是,能有幸吃到您推荐的馄饨,那自然是我的无上荣幸。”
季淑离从袖口中摸索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平安符,放置在严律面前,缓缓开口:“这个送你。”
严律好奇地拿起眼前的平安符,仔细端详起来,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看起来挺别致的。”
季淑离微笑着解释道:“普华寺的签向来灵验,这个平安符里面放置了一枚铜钱,能够保佑你平安顺遂,万事无忧。”
严律心中满是感动与温暖,将平安符收好,放进自己的衣襟里,抬眸望着季淑离,诚挚地道谢:“阿离,谢谢你。”
季淑离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严律,当爱情悄然降临时,可千万别再狠心将它拒之于千里之外了!”
严律闻言,喉咙不禁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季淑离这番饱含深意的话语。
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略显苦涩的微笑,然后缓缓低下头去,闷声问道:“阿离,那你与皇上之间可有真爱存在?”
季淑离却对他的问题仿若未闻,从怀中掏出几枚碎银放置在桌上,缓缓站起身来,莲步轻移,朝着门口走去。
严律见状,心中一急,匆忙起身追了出去。
季淑离停下脚步,抬起眼眸,如水般清澈的目光望向严律,柔声说道:“我如今身份特殊,实在不便在外久留,就不能送你远去了。愿你此去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严律望着眼前佳人,点了点头,应道:“好。”
季淑离突然向前一步,张开双臂,给了严律一个短暂而温暖的拥抱。
严律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怀中女子的身躯柔软而轻盈。
然还未等他细细感受这份温存,季淑离便已松开手,转身离去。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严律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错愕,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王安毕恭毕敬地将自己手中牵着的缰绳递到了严律手掌当中,脸上堆了笑容,开口说道:“严将军,此去路途遥远,还望您一路多加保重啊!”
说完之后,王安迅速转过身去,紧跟在季淑离的身后,一同登上了返程的马车。
严律稳接过马缰,轻轻抚摸了一下马背,一个敏捷的动作翻身跃上马鞍,用力抽动起手中紧握的缰绳,口中低声轻喝一声:“驾!”
飞翩犹如一道闪电般疾驰而出,瞬间冲出了城门。
马蹄声响彻云霄,扬起阵阵尘土。
高耸入云的城门上方,齐越扬正背负双手,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他那双深邃犀利的眼睛,紧盯着下方刚刚发生的一切。
尤其是当看到季淑离与严律深情相拥的那一刻时,他的眼眸深处猛地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诡异寒光。
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此刻更是变得如乌云密布一般,仿佛随时都会有暴风雨降临。
齐越扬下意识地转动着戴在拇指上的玉质扳指,一圈又一圈。
雨季悄然来临,整个京都都笼罩在了一片朦胧的雨幕之中。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狠狠地砸向地面,发出清脆而响亮的“滴答”声。
户部从荣庆公主手中强行夺去的众多商铺,如今也因经营不善而纷纷倒闭关门。
为了避免进一步亏损,户部不得不将这些商铺的房屋和地契全部低价出售,以尽可能挽回一些损失。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值这雨季之际,多地遭受严重的洪涝灾害,百姓们流离失所,急需大量的银子用于救灾和重建家园。
季淑离整日闭门不出,跪在佛堂里默默祈祷诵经,拒绝接见任何访客。
朝中的官员们焦急万分,纷纷上书恳请齐越扬亲自前往永寿宫,劝说季淑离出资处理当前的困境。
齐越扬带着众人的期望来到了永寿宫门前,却被守在门口的王安拦住了去路。
无论齐越扬如何好言相劝,王安就是坚决不让他进入宫内。
齐越扬无奈之下,动用自己的私库,调拨出一大笔银子下发至灾区,用以缓解灾民的困苦。
经过一番努力,肆虐的洪水逐渐退去,受灾地区的民众生活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自季淑离被禁足之后,她便不再插手管理六宫的繁杂事务。
白玲珑被贬冷宫后,六宫之权自然而然地落入了崔令仪的手中。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崔令仪只好接下了这烫手山芋。
但没过多久,她就深刻体会到了当家作主的难处。
没有了季淑离暗中给予的额外补贴,仅靠齐越扬给的那点银钱,根本无法满足各宫嫔妃日常的开销需求。
崔令仪满心无奈地抱着账本去了养心殿,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但又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齐越扬正端坐在上首的位置,神情严肃,手中不停地翻动着面前摆放的账本。
随着每一页纸翻过,他的眉头也愈发紧皱起来,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似的。
齐越扬猛地将账本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指着账本中的一项开销,大声质问道:“上个月景阳宫光是裁制新衣竟然就花费了整整八百两银子?还有这御膳房采买居然花掉了足足两千两银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令仪被吓了一跳,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解释道:“陛下息怒,景阳宫宫女和太监众多,再加上还养育着三公主,所以日常用度自然要多一些。至于这御膳房,每个月的采买费用基本都是如此,相差无几啊。”
齐越扬微微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崔令仪,语气生硬地继续追问:“为何以前从未听皇后拿着这些账本向朕详细汇报过呢?”
崔令仪有些尴尬,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讪笑,支吾着回答道:“回陛下,从前一直都是皇后娘娘掌管六宫事务。娘娘向来治理有方,各项银两支出皆按照宫廷规矩严格执行。若是遇到有超支的情况,大多数时候都是皇后娘娘自掏腰包,私下里贴补进去的……”
说到最后,崔令仪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低不可闻。
齐越扬顿时愣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历朝开国时期尚且富裕,二世和三世也都颇有赚钱头脑,自从四世之后的皇帝便开始懈怠,贪图享乐。
等到齐越扬爷爷八世登基的时候,国库早已经亏空了。
幸好齐家出了齐怀玉这么一个商业奇才,慢慢赚了银子,才将国库充盈起来。
齐越扬的父亲本不是太子,而是前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
前太子为人和善、主张仁政,学的是儒家思想,也非常信任齐怀玉,可惜天妒英才,早早离世。
于是齐越扬的父亲顺势成为了齐家九世皇帝,九世心胸却不似前太子宽广,忌惮齐怀玉不说,还暗中收回齐怀玉的权力。
九世本以为为齐越扬铺好了路,却不想时至今日竟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上,如今正值金秋时节,但眼瞅着冬日即将来临,为了让宫中众人能够抵御严寒,咱们还需赶紧着手为宫人们裁制过冬的棉衣,同时也要购置足量的炭火,以便六宫安稳度过寒冬。”崔令仪轻抿朱唇,稍稍犹豫后,还是鼓起勇气接着说道。
齐越扬听着这些话,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他伸出手来用力揉了揉眉心,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有些疲惫地说道:“从今日起,各宫的日常开销都要缩减一半!那些衣裳的裁剪制作绝不能超出以往的规制标准。至于饮食方面嘛,更是要以节俭为主,那些大鱼大肉之类的就免了罢。”
崔令仪微微一怔,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应道:“是,臣妾明白了。若皇上再无其他吩咐,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齐越扬随意地摆了摆手,崔令仪朝齐越扬行了个礼,手中紧握着账本缓缓离开了。
罗公公端着一盏新茶走了进来,将茶杯轻轻放置在齐越扬身旁的桌案上,压低声音,柔声劝道:“皇上,您先别着急上火,快喝口茶润润喉咙、消消气儿吧。”
齐越扬顺手接过茶杯,仰起脖子便是一阵猛灌,眨眼间半杯茶水已被他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罗公公站在一旁,将皇帝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略微思索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劝慰道:“皇上,依奴才之见,要不您就去给皇后娘娘低个头、认个错如何?”
齐越扬瞪了罗公公一眼,“朕已经低头认错了,是阿离她一直不肯见朕!”
罗公公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短短一年内,皇后娘娘接连失去母亲和大皇子,心中本就难受。皇上您应当对皇后娘娘更加温柔细腻,这样才能讨得皇后娘娘原谅啊。”
“朕又何尝不知,可阿离对朕似乎已经失望透顶。”齐越扬缓缓垂下眸色,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与哀伤,失落地说道。
罗公公见状,不禁心生怯意,战战兢兢弓着腰站在一旁候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罗全,你也亲眼瞧见了。阿离她居然对着严律展颜欢笑,她已经许久未曾对朕展露过如此美好的笑容了,甚至连一个温和的眼神都不曾给予朕。如今,她却对一个外人这般亲切友好,难道朕在她的心中就真的比不上那个严律了吗?”齐越扬偏过头去,将目光投向身旁的罗公公,语气中满是迷茫和不甘,喃喃地询问着。
罗公公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惶恐地反驳道:“皇上,您这可是说的什么胡话呀?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娘娘她不过只是在为严将军践行而已啊。”
“践行?”齐越扬冷哼一声,猛地提高了音量,双眼圆睁,怒视着罗公公,“就算是践行,有必要那样亲密地拥抱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