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伯被燕叙打包送回马家,而后便带着稚雀和燕廷回家。
“少爷,你受伤了。”
这笃定的语气,让燕叙一愣,稚雀坐到他对面,指着他错位的那只手道:“这只手是不是使不上来力?有没有伤口啊少爷,受伤了的话咱们去医馆吧。”
“嗯。”燕叙皱起眉,轻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比刚才更多了,人也不复之前的冷静沉着,眉宇间处处透着柔弱。
随着马车一抖,伴随着一声轻嘶,燕叙脑袋抵在了窗边,车窗外的光透过来,长长的睫毛半掩那一双素来淡漠的眼,微微颤着。
冷汗凝成的汗珠也从鼻尖滑落。
轻微的喘息落在稚雀耳朵里那样清晰,喘得稚雀心尖发颤,那从心底骤然涌出的心疼像是决堤的洪水,淹没了稚雀。
她忍不住坐过去,把燕叙的头小心挪到了自己肩膀上,轻声问:“少爷,这样会不会好点?”
稚雀不怎么喜欢用香粉,燕叙闻着却有一股淡淡的香,像夏日的青草,又像是春日的花海。
令人心驰神往。
其实只是错位,找人接上没什么事了,比起以往他受的伤,这都不算伤。
“唔……”燕叙不言,鼻间哼出一声,只这一刻,他怀了点龌龊的心思。
就想骗一骗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少爷,没事的,一会儿医馆就到了。”稚雀天真的以为燕叙真的很痛,捏着袖子小心给燕叙擦着汗,脸上全是不自觉的心疼。
燕廷在对面死死咬着牙根,一脸惊恐。
他不可置信地看看燕叙不能动的那边胳膊,动动鼻子,血腥味也没有,衣服也没破。
能有多大伤。
顶多错位。
他就能给接上!
以前大哥背上好大一条刀伤,大夫刮死肉的时候都没叫一声。
这时候干嘛装出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不会是为了骗稚雀这个小丫头吧?
燕廷捏着下巴,沉思起来,难道女子都吃这一套?
很快,稚雀扶着燕叙下车去医馆,燕廷想要跟上,毕竟自己亲哥,还是担心的,但刚跟上,就见他哥转过头,那满脸的寒意直让他打颤。
“你一夜不回家,父亲母亲他们定然担心,回去吧。”
那语气里,带着一丝丝警告。
燕廷:……
这时候他要是不明白亲大哥就是在忽悠稚雀那小丫头的话,他就是傻子。
再关心大哥,他名字倒过来写!
医馆内。
稚雀急得不行,“大夫,你快看看,我家少爷胳膊伤着了不能动,你看看以后还能动吗?”
大夫叫她这一声喊也弄得焦急起来,,对着燕叙的胳膊又摸又捏,直捏得燕叙冷汗直冒,错位只是没断,又不是不疼。
稚雀更急了,“大夫,你能不能轻点啊?”
“就一个筋骨错位,能有多大事?”
老大夫多看了稚雀一眼,倏然拉直燕叙的胳膊,再往里一怼,‘咔嚓’一声,接上了:“十文。”
燕叙有点尴尬,掏了十文钱给出去,有点怨这个大夫,怎么接那么快?
他连眼色都来不及使。
“咳……”燕叙恢复往日沉着的模样,耳尖却通红,不敢看稚雀的神情。
这丫头应该也意识到他在骗她了吧?
“少爷……”
稚雀轻唤一声,燕叙更加心虚,猛地起身,却瞧见稚雀眼底蓄泪,“是不是伤了好久,奴婢看到你跟圣上过来的时候脸就白了,是怎么伤着的,只是一个错位都那么疼,那以前那些伤……少爷你是怎么忍的?”
说罢,那眼底蓄着的泪掉了下来,明净澄澈的眼眸没有被欺骗的不悦,只有满满当当的心疼。
实打实的。
不像他这个骗子。
燕叙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唾弃和委屈又搅在一起爬上来。
明明接好的地方已经不怎么疼了,此刻却疼得厉害。
他想伸手抱抱稚雀,又觉得唐突,只好擦着稚雀的眼泪,浅笑,“没事,不疼了,稚雀。”
“唔……”稚雀努力收着情绪,未料眼泪越擦越多,稚雀不敢说话,怕自己哭起来惹人笑话。
心里思绪却翻了天。
【明明就很痛,没伺候小姐前,我在厨房做事,一点烫伤都会疼上好久,那时候我就会很想爹娘,可是为什么少爷明明爹娘都在身边,还要这么忍,夫人老爷一定委屈过少爷,少爷才会这样……】
【那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稚雀低下头,将一切情绪咽进嗓眼,时不时溢出两声哭音。
燕叙慌了神,他只是……
拉着人上了车,见稚雀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便道:“稚雀,这件案子我需要你。”
“嗯?”稚雀擦着眼泪抬起头。
燕叙松口气,掏出帕子擦着稚雀脸上的泪痕,努力找着理由,“嗯……我胳膊伤了,你看锦衣卫里都是一些男人,他们不懂得照顾人,你扮成小厮跟在我身边吧,别哭了。”
“啊,好。”
稚雀回神,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不过少爷,我觉得二少爷和马伯爷被杀,里面可能有二房的算计,也许还和那个燕幼清有关,这事又和反贼扯上关系了……那燕家……”
“我知道。”燕叙神色冷下来,“无妨,就怕查不出来。”
稚雀吐出一口浊气,既然少爷那么说了,肯定有自己的算计。
下晌,燕叙就把她带进了诏狱。
那阴森森泛黑的墙面,时不时传来的凄惨叫声,以及空气中腐烂腥臭的味道。
一切的一切都让稚雀发怵。
只不过看看前头的燕叙,她又不怕了。
她又不是被送进来的犯人。
但她不知道原来审犯人也很可怕,比如,昨日那个被她踢裆的杀手被提上来了。
燕叙冷着脸坐在座位上,问了一句:“什么人让你来刺杀承恩伯和清远侯次子的?”
“当然是燕家人自己啊,是那个燕二小姐给钱,让我们杀她自己的亲哥哥的。”
在场的锦衣卫都是一愣,本来以为这金乌人应该是什么难啃的硬骨头,他们都准备动用十八般酷刑了。
而且,这听着,好像还是他们头儿自己家出了内鬼,连记录案宗的小吏都愣了。
对面是反贼吧,买凶杀人的是燕大人新找回没两年的亲妹妹吧?
燕家做了反贼?
不是,他该不该记啊?
“愣着做什么?”燕叙眼神一下瞥向那个愣住的文书小吏。
“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