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偏殿年久失修，窗户纸都破了几个口子，阳光随着破口洒进来，尘埃飞舞的犹如旋转舞姿的少女一般。
透过那尘埃，王雯儿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年少时顽皮不听劝，又自负舞姿不凡，偷跑去乐坊与人比拼，险些被人欺凌，幸好遇到了还只是七皇子的皇上。
年少时惊艳了一刹那的男人，这么多年都未曾改变。
只是后来的舞姿便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因为唯有跳给他看，才是有意义的。
“当初是你说，为了在这深宫之中有出头之日，我们不能让他人知道私交甚好。你去攀附贵妃，而将我推向了皇后。”
呢喃的话语仿佛穿越了悠长的岁月，带着满是疮痍的落寞到了眼前。
“如今我的膝盖废了，再也不能跳舞了。而你呢，你依旧是贵妃庇护下的李美人。呵呵～当真是姐妹情深呐。”
“你还好意思说，我只不过告诉你皇后今日会去迎接陛下回宫，你倒好，转头就去干了这么蠢一件事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是要她死！”
压抑着的怒吼从齿间迸发，牙齿摩擦的声音不刺耳但刺心。
“她毁了我这辈子的指望，凭什么她还可以孕育七郎的孩子？她不配！”
“可你到底也没真伤着她，我听闻现场连半点血迹都没流出来，那孩子多半是能保住的。”
“能保住又如何，本来就是个怪胎。”
李美人焦急的神色在听到王雯儿这句话时，陡然僵住。
从一开始到现在，王雯儿没有半点身陷囹圄之人的求生之态，如今又这般笃定皇后怀的是怪胎，一下子就让李氏抓住了些别的可能。
“好姐妹，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你是如何得知皇后这胎是个怪胎？”
“我如何得知便不需要你操心了，你还是继续窝在贤贵妃的羽翼之下吧，反正你这辈子也不过如此了。”
贵妃从来不屑底下的人争宠，那是因为足够自信。
皇上要么不踏足熹春宫，一旦踏足便不可能被一个区区美人给截胡。
偶有一两次宠幸了李美人，都因为惹来贵妃的醋意而刻意疏远一阵子，几次一下来便彻底不再搭理李美人了。
虽然依旧在贵妃手下做个乖巧听话的附属，可李美人心里的苦只有一直暗中交好的王婕妤知道。
“你得意什么？莫不是以为皇上提审你还能替你开脱不成！”
“你怎么知道皇上不会呢？呵呵～”
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整理着有些凌乱发髻的王雯儿，李氏怎么想也想不通她的自信从何而来，可眼下怎么问也是不可能问出来的。
放下手中的食盒，背过身去，走了几步又撂下一句。
“吃点吧，我都尝过验过，没有毒的。”
说完便再也不回头的大踏步走了出去，深宫里向来没有什么姐妹情可言。
王雯儿定然知晓自己告诉她皇后行踪的用意，但当她真的孤注一掷这么做了，李氏还是担忧的。
不仅仅是担忧她将自己牵扯出来，更大的担忧是，她在这件事的背后渐渐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如今来这么试探下来，果然如此。
凤栖宫廊下一字排开共十盏药炉，每个炉子都散发出苦涩的药味。
寝殿里断断续续传出痛呼声，幸好如今是秋日里的太阳，晒久一点也不灼伤皮肤。
众位妃嫔来此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皇上谁也不见，可谁又都不敢走。
不少站不住微微晃悠身子的妃嫔都在后悔，干嘛要跟来一同看这热闹，如今自己倒要成笑话了。
又不知过了几息，小豆子的身影才从门内闪了出来。
贵妃淑妃良妃三人一看，连忙围了上去。
还不等三人发问，小豆子就行了一礼，满面带笑的说道。
“启禀三位娘娘，皇后娘娘身体康健，腹中皇子也无甚危险，还请各位娘娘们安心。”
说完对着三人身后的诸多嫔妃又是一礼，也不等三人再追问些什么，便转身进去了。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有东岳国运相佑，想来我等担忧也是多余的。”
淑妃捏着帕子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汗水，白站了这么许久，不过总算可以回宫去了。
良妃一听皇后母子平安无事，是最真心实意欢喜的人。
若这次皇后没了孩子，除了泄愤于王婕妤那个罪魁祸首，焉知会不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一想到王婕妤，良妃的牙根就痒得很，恨不得去咬上两口。
“皇上，皇后娘娘她……”
张婧看着屋门再度打开，从里头走出来的皇帝，满脸的倦意，但难言喜悦之色。
“皇后母子没事，还好莫姑姑没有真的压到皇后的腹部。不过到底也伤了她的手了，记得找个善于接骨的御医给她瞧瞧。”
听闻皇后母子无碍还是归功于莫姑姑，众人免不了又是一顿夸忠仆的话。
“皇上面色疲倦，既然皇后娘娘无碍，不如回养心殿歇息片刻吧？”
贵妃本想提议去自己宫里歇息片刻，可想到王婕妤，不知为何便鬼使神差的想要将皇帝支走。
“朕无事，贵妃可有审讯出什么来？”
皇帝当着众人的面问询，张婧也不得隐瞒，倒是良妃极快的接了话茬。
“贵妃娘娘明察秋毫，还了妾身清白，暗害娘娘的始作俑者正是王婕妤，如今就被贵妃娘娘囚禁关押在熹春宫，皇上明鉴！”
“哦？竟如此丧心病狂，朕定要去亲自审问！贵妃便在此处看着些，若御医用药又拿不准的还得你来裁夺，朕先去审问王氏。”
贵妃被留在凤栖宫掌控大局，其他人自然只有各自回宫的去处。
张婧眼看着离开的皇帝，心下越发不安。
“娘娘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脸色逐渐发白的张婧，春杏很是担忧。
“你速速传信回去，本宫要知道皇上同王婕妤说的每一句话，让他们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听到并且记下，一个字都不要漏。”
“是，奴婢这就去，娘娘您别急。”
春杏不懂主子为何会突然这么激动，但依旧听话的去做了。
娘娘在这深宫里，能信任能使唤的人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