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路已经恢复了通畅,马车缓缓地前行着,可吴芷莹仍旧没有放下帘子。
她的目光从窗口望出去,一直牢牢地跟随着刚刚见义勇为的那名年轻男子,眉毛也轻轻地蹙起。
是她的错觉吗?
刚刚那名男子似乎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吴芷莹不同寻常的反应引起了禾儿的注意,禾儿揪了揪自己的袖口,小声问道:
“姑娘,您在看什么呢?”
吴芷莹似乎是没有从刚刚乱糟糟的景象里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道:
“那是谁?”
禾儿凑了过来,顺着吴芷莹的目光望过去,正好望见年轻男子扬手在那毛贼后脑勺上猛地拍了一下。
她像是被拍了一下似的,猛地缩了缩脖子,把脑袋从窗口缩了回来:
“不认识。”
“不认识?”
吴芷莹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
“我瞧他的穿着打扮十分华贵精美,身手也不错,不像是寻常的花花架子,应当是京城中有名有姓的世家公子。你竟然不认识吗?”
吴芷莹的目光幽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禾儿一下子就变得心慌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轻声解释道:
“奴婢是穷苦人家出身,刚入宫没多久就被分配来伺候姑娘,还没机会认识京城中的各个贵人。”
抬眸看了一眼吴芷莹,禾儿又道:
“不过奴婢觉得姑娘说得对,那位公子穿戴不俗,身上气质也不像是普通人,应当是哪家的贵公子。
若是姑娘好奇的话,回去可问一问张嬷嬷。张嬷嬷久在宫廷,比奴婢认识的人多得多了。”
“张嬷嬷?”
吴芷莹勾唇笑了笑,放下车帘,不再多言。
她又何须去问张嬷嬷呢?
她入京城也是提前做过准备的,京城中有头有脸的门第,家中人口和面容,她早就烂熟于胸了。
这位年轻男子,她一眼便认出来是三皇子。
至于,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询问禾儿,只是为了确认禾儿究竟是谁安插的眼线罢了。
明明认识,却还要装作不认识......
看来禾儿十有八九是三皇子的人了。
吴芷莹的目光太过锐利,似乎能看进她的心里去一样。
禾儿不由得更揪紧了自己的袖口,脑中反复思量着刚刚所说的话,验证是否存在什么漏洞。
“师姐。”
安静的书房内,姜吕像是一条影子一样从门缝中溜了进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江姝静的面前。
江姝静正低着头看书,完全没有注意到姜吕的到来。
姜吕见她实在看得入神,忍不住出声唤道。
江姝静的手一抖,瞬间站起身来,目光锐利地看向姜吕所在的位置。
待看清姜吕面容后,江姝静才抿着唇长出一口气,轻声问道:
“何事?”
在公主府待了几日的姜吕很快就削去了从梧城带回来的鲜活明亮,又恢复了从前的稳重。
连身手,都看起来比初回京城时候更高了。
稳重的姜吕刚想要弯起一个笑,又下意识地收了回去,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笑道:
“黎安这个人,我打听清楚了。”
江姝静眼眸一动:
“如何?”
姜吕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评价道:
“这位黎安姑娘,性子品德、行事作风与她的母亲相比,差之甚远啊!”
“她怎么了?”
江姝静立马皱起了眉毛,心中涌起浓浓的担忧。
黎欢今日的安定日子来之不易,可千万不要再因为女儿的事情再起风波了。
“我打听的都说,这位黎安姑娘虽然出身贫寒,可自小吃穿用度都是比着京城中一等一的贵族千金来的,养的是金娇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也不是?”
姜吕抿了抿唇,没急着说黎安现在的情况,倒是先问起了她从前的事情。
因为她是刚回的京城,并没有与黎安接触过,对她的身世情况一无所知,所以就格外谨慎了一些。
而江姝静也是出于这一点考虑,公主府里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知道黎欢母女的身世,调查起来难免有失偏颇。
就连江姝静自己,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不受影响。
听了姜吕的话,江姝静点了点头。
黎安虽然是黎欢的女儿,可在静安庵被她们曝光之前,她是被程山圈养起来的。
程山看不起黎欢,玩弄她,利用她,甚至是禁锢她的自由。
可在吃穿用度上,却从来没有亏待过黎欢的女儿。
住的宅子,用的东西,无一不奢华,无一不精美。
每日金玉作伴,奴仆环绕,甚至教导她启蒙的夫子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贾大家。
可程山那样的畜牲,谁又知道他如此娇养旁人的女儿,是为了什么呢?
如今人都死了,除了阎王爷也没人知道程山的心思了。
江姝静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
姜吕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是知道殿下和师姐的态度的,也在调查的过程中知道了一些事情,在这件事情上她不得不谨慎:
“这个黎安过惯了从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精贵日子,如今跟着黎欢虽说也是衣食无忧还有人伺候,也到底还是比不得从前的金尊玉贵,锦衣玉食。
因此,黎安曾在人前人后还抱怨过黎欢,说她不该瞎好心,似乎还提起过一个姓吴的男子,说黎欢害了他的性命......”
姓吴的男子......
江姝静微微沉吟,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黎安口中姓吴的男子应当是那日护送黎欢下山看望女儿的护卫头子。
江姝静的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眉毛皱得越发厉害,这个黎安竟还说过这种话!
她可知道,那个姓吴的男子曾在黎欢初入静安庵时威胁过她,欺辱过她,而这份不清不楚的关系,从未断绝过!
“还有呢?”
江姝静的声音有些冷。
姜吕瞥了一眼师姐的脸色,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江姝静皱着眉抬起头,看到姜吕面上的欲言又止,江姝静淡淡道:
“说吧,她还干了什么?”
姜吕咽了一下唾沫,舔唇道:
“不仅如此......黎欢想要办一个胭脂铺子收留从前静安庵里迫害的如今又无处可去的可怜女子,黎安也是十分不满的。
还......说过黎欢就是着了公主府的魔怔,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出去抛头露面,和一些名声不好的女子搅和在一起,丢人显眼......”
“啪叽——”
江姝静手中的笔杆断成了两截,一张俏脸阴沉如锅底,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这个名声不好的女子,黎安怕不是在讽刺殿下吧!
“师姐,还要说吗?”
姜吕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有?!”
江姝静深吸一口气,好容易将心中的愤怒压了下去,声音僵硬:
“你继续说。”
她倒要看看,黎安还能说出什么离谱的话,干出离谱的事情来!
“黎安最近正在频繁接触礼部中书郎孙家的小公子孙如鹏,看样子像是动了嫁人的念头。”
姜吕深吸一口气,十分艰难地启齿道:
“这位孙小公子其实有心上人,是咱们公主府的常客,谢姑娘。”
“谢姐姐?”
江姝静先是诧异,然后是疑惑:
“没有听谢姐姐提起过啊?”
不过很快,江姝静又觉得也有可能,毕竟蒋如雪之前也从没有提起过她有一个可以谈婚论嫁的青梅竹马。
那谢文韵有一个心上人,倒也不足为奇。
“不是。”
姜吕摇了摇头,否认了江姝静的猜想:
“是孙家小公子单相思罢了,谢姑娘才貌双全,在京城中颇有盛名,许多家的公子都单相思过谢姐姐。
不过谢姐姐是冰雪美人,一向不在意这些,那些男子也没机会舞到谢姐姐面前去。”
江姝静点了点头,这倒是更合理一些。
她又想起了一事,难道说黎安那日对谢文韵若有若无的敌意,来自这位孙公子?
“也是这位孙公子和黎安提的女子科考,还给她搭上了梅大人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