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后怕
作者:熊以巴短   怪鸟与残火之歌最新章节     
    赶在黑夜降临之前,我们把在周边能找到的补给品搬回到仓库。无论残破与否,大大小小的箱子也堆满了四分之一的仓库。

    我们对现有的物资简单清点了一下,发现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收集起来的补给品省吃俭用也够我们再支撑半个来月,不过维斯特的篝火晚会一定是开不成了。

    让我担忧的从来不是补给品,而是队伍里弥漫着的恐惧与悲伤的氛围。

    清点物资的时候,我从一个表面沾满了泥土和树叶的箱子里找到了袋装肉酱,这是补给品中的唯一新品。我干脆把整个箱子从补给品群落中搬离出来,掏出一袋肉酱向他们展示,并提议一会儿打开一袋尝一尝。

    希望它的味道不要让大家失望,今天每个人都再也经不起任何不顺。

    离开仓库,我们心照不宣地聚集在研究所里。研究所的天花板由许多个正方形方块组成,照明灯也被制作成方形混迹其中。

    灯光是实验室或者办公室里最常见的颜色,白到刺眼,总能提醒工作的人打起精神,打起精神……内部充满了由不锈钢或是其他合金制成的实验装备和办公器材,大多堆积在房间中央,呈椭圆形,器材和设施之间无规则的穿插着过道,过道之间相互联通,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汇聚成一条。

    大门安装在研究所西北侧一角,西侧的墙壁只开了两扇较小的窗户,其余的地方挂满了各种工具,甚至能找到一柄红色的斧头和四个小型灭火器。

    只有研究所的西侧才有这样的墙壁,其余的三面墙壁被窗户占据,窗户从距离地板六十厘米左右的位置出现,一直延伸至天花板,而窗户底下则顺着墙壁端正的摆放好一排低矮的柜子。

    你可以在柜子里面找到任何东西,包括实验用具、大把的中性笔、打印机的墨盒,甚至是餐具和卫生纸。

    肉酱的味道只能说得上可以接受,以评价一份正常饭菜的角度而言,肉酱里面的调味料放得太多,即便有没有任何味道的干面包相佐,味道仍旧过于浓郁。

    黛西会把一部分肉酱倒在盘子里,用干面包蘸上一点,和肉干一起放进嘴里,而剩下的肉酱会被她倒进干菜汤里。我看着她碗里的色泽红润的干菜汤,也学着她把肉酱加了进去。味道确实要比直接食用好上许多,或许这才是这袋肉酱的正确吃法。

    “能给我来杯酒吗?一杯就好。”约翰冲我说道。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我们被禁止饮酒,规则上写了。”

    “那上面写的是工作期间禁止饮酒。”约翰辩驳道,“现在是晚上,我们没有工作。”

    “只要我们还在任务执行期间,都算工作。”我尝试把蘸了肉酱的干面包放进干菜汤里,等面包软化后再放进嘴里。

    约翰说道:“那不就代表只要我们在地面,就全都属于工作期间?”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为什么还拿上它俩?”约翰指的是我前几天从乡间别墅里带回来的两瓶威士忌。

    “为了规矩被打破的那刻。”麦伯森笑着插话道,又问我,“你是这么想的吧?”

    我边喝肉酱干菜汤边轻轻点头。约翰继续问:“那什么时候这狗屁规则能被打破?”

    “紧急关头,或是可以放松庆祝的时候。”我说。

    “我看还是前者会来的比较早。”约翰说了句丧气话,盯着盘子里混满肉酱的面包,脸上做了个毫无食欲的表情,“没有酒,我就必须得吃披萨。”

    “在梦里可以吃到。”我随口回应。

    研究所原本就有一个玻璃容器箱,我们刚到这里时,它被放在南面的矮柜上,紧贴着窗户。约翰和麦伯森将容器从矮柜搬到了房间中央的不锈钢桌上,随后巫清华将那只哀鸣的蜗牛用镊子夹起来放了进去。它如今在整间屋子最显眼的地方,被囚禁着,被展览着。

    不过当没了哀鸣,蜗牛就只是蜗牛,即使它没有壳,没有脸面,那也不再具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只有巫清华和黛西仍然对它保留着兴趣,其余人则通常会对这只被展览的生物视而不见。

    晚饭之后是巫清华和黛西的研究时间,其他人会在这时候主动离开这里去往其他地方——几间普通的休息室或是研究所周边。

    今天似乎带有某种魔力,让从不默契的我们步调一致,就比如此时,大家都选择去屋外透透气。

    从研究所冒出去的白光会把周边六七米的地方点亮,屋顶还有几盏探照灯,打开后强有力的光柱会一直照射到我们的视线尽头。为了避免吸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只在发电机修好后尝试着打开过一次。

    除此以外,关涛也不认为我们要对研究所里的其他现代化设备继续进行修复和使用,尤其是信息装备,比如说无线电频率转发器。他这是采纳了斯科特的建议,隐去我们现代人的信号,回归原始,静悄悄地生存。

    从远方传来一阵“咕咕咕”的鸟叫,打开了夜晚森林的话匣子。

    “我们应该为屋顶加固一下,做点简单的篱笆,这样放哨的人能更安全。”关涛说。

    “的确,屋顶现在连个围栏都没有,加点东西用来隐藏和防御或许不错。”我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建议,“不过我们用什么?”

    “就地取材,伐倒几棵树,也与自然更贴合,研究所里就有电锯。”关涛说。

    “我们可能需要伐树、分割、打磨和安装,听上去是个大工程,我们能完成吗?”我表达出自己的疑虑。

    “就是些简单的木桩,能藏起来半个身子就行,不会太复杂,我以前造过,有经验。”关涛说,“反正负责勘察研究的只有巫博士和黛西,顶多还有约翰负责当保镖,剩下的人没事的话就可以来帮我的忙。”

    我表示赞成,其余人都没有回话。我发现他们都在盯着面前闪烁着幽幽蓝光的森林看得出神,在蓝光的映照下,能看出森林里的狼狈。

    我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想谈谈今天的意外吗?”

    隔了会儿,麦伯森反问道:“意外?”

    “不然还能是什么?”

    “你看到那些鸟了,对吧?它们是故意冲向螺旋桨的,这是有组织,有蓄谋的!”麦伯森坚持道。

    我看着他问:“谁能组织蓄谋这样的事情?”

    “自然。”这句话答的没有任何犹豫。

    “你也在开玩笑?”我真的觉得这种说法很可笑。

    “你看到过自然对我们做的那些事情,还不愿意相信?”麦伯森愤怒道,“正因为有你们这些固执的人不愿意相信一切都来自于自然的报复,才会导致全人类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即便我们现在的世界确实发生了变化,但也不能代表自然界会荒唐到产生思维,更不要说什么自然还会唆使动物攻击人类,我只会当这是个无聊的玩笑。”我在自己坚持的事情上确实很顽固。

    麦伯森冷笑一声:“那你又怎么解释方舟图纸的事情,全人类的集体梦魇。能做到这件事的,唯有超自然的力量,或许就是自然变异后产生的力量。”

    “那只是某个资本的魔术戏法。”我反驳道,“医药公司与建筑公司沆瀣一气,在空气里加了什么催眠剂而已,都是为了在自然灾害面前大肆敛财。”

    “没想到你还是个顽固的人。”

    我耸肩说:“我只是想当个醒着的人。”

    “争辩这种事情没有意义。”约翰打断我俩的对话,又问关涛,“总部不会放弃我们的,对吧?”

    “等再次运送物资的时候,总部会为物资箱安装上可遥控的降落伞,采取高空投放的方式。”

    约翰轻松道:“那我们现在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更没必要争论,只为死者哀悼就好。”

    “我把他们安葬在了研究所西北边,离坠落地点不是很远。”麦伯森说。

    “瞧,这样就很好,明天我们再去拜访一下,或许需要对着坟墓拍几张照片,这样对他们的家人获取赔偿金会有帮助。”

    “大卫没有家人。”麦伯森说。

    “大卫没有,但其他人呢?你认不出来,也没法确定。还是拍几张照片吧,本来应该对着尸体拍的,但既然已经安葬,就只拍坟墓吧,反正我们都会为这场灾难做证。”约翰回道。

    “往后怎么办?”维斯特问。

    “任务继续,我们的任务并没有受到威胁。”关涛说。

    维斯特指着混乱的森林问:“那样的灾难还不叫做威胁吗?那怎样才算是威胁,必须要我们的其中一个死亡才算吗?”

    “那些飞鸟不会攻击我们。”

    “你凭什么确定?”

    我代替关涛回道:“因为如果它们要攻击,几天前就动手了。”

    “可能是螺旋桨的声音刺激了它们。”约翰找到了一个对我们而言还算合理的解释,“螺旋桨惊慌了飞鸟。”

    “那它们逃走就好了,干什么飞回来?”

    “类似于飞蛾扑火吧。”约翰说。

    “屋外没有动物学家,所以不要和我说什么类比之类的话,我听不懂。”维斯特不满地磨蹭脚尖上的泥土。

    “你该庆幸我们没有乘坐直升机直接来到这里。”

    约翰刚一说完,维斯特就变得脸色煞白,他终于意识到,并立刻开始后怕。

    而我虽从未表现出自己的慌张,却已经在恐惧中煎熬了无数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