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门口,身穿灰白色牛仔外套,头戴浅蓝色棒球帽的年轻身影,就站立于附近的一棵雪松下。
在巨大的树荫里,青年身上笼罩一层暗色,但唯独那双纯净如雨林湖泊般的眼睛,依旧明亮动人。
他的表情带有几分焦虑,因为再过一会儿,他将见到江瀚源。
他们将相约在公园里漫步散心,然后一起去吃可口的饭菜,最后,也许待夕阳西下,他将成功杀死这位异构体中的奇迹。
江瀚源啊江瀚源,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蠢,前些日子的经历难道没有教会你警惕吗,为什么要过来送死呢?
你第一次和我们对抗时的那种冷静力呢,为什么就这么草率的答应了呢?
繁杂的思绪令他本就焦虑的内心更加深化,他根本不了解那位少年,怎么会知道他单纯到如此地步。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之后,悄悄从口袋拿出那支装了暗蓝色液体的毒剂,目光呆滞地停留在那支毒剂上。
犹豫萌发心底,他在杀与不杀之间来回转移,若杀了,莎斐娜将会信守承诺为他做事,他也将以异构体的身份继续活着。
可是,那是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又如此单纯的少年,也是本该同病相怜的一伙人。
莎斐娜想让自己恨那小子,可恨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嫉妒他有完整的家庭?嫉妒他有人类的庇护?还是嫉妒他比自己活得长久?
这些,都不足以让他平白无故去恨一个人,因为他从未恨过谁,谁也从未与他结过仇。
许久,当目光回神,他紧紧攥住玻璃管,若是再用力一些,药剂破裂,就会洒在手掌,让他率先品尝毒药的折磨。
“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正欲收好药剂,当个言而无信之人逃走。
可这时,熟悉的声音穿过耳畔,让他的心脏猛一咯噔。
“喂! ”
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拍到了他的肩头,惊得他浑身颤抖,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江瀚源笑眯眯地出现在了身后,令人猝不及防,莱贝恩特赶忙把那支ht毒剂收回口袋,中途口袋仿佛粘着自己的手,他试了几次都没能快速拔出。
江瀚源察觉到他的异样,好奇道:“你在干什么呢?”
“没,没事,只是以为被人发现了我的身份。”
莱贝恩特冷静调息后,转过身当着他的面调整了帽子高度,才让那双漂亮的眼睛对上他。
他展示了和善的微笑,说道:“我以为你找不到我的,毕竟相识没多久。”
江瀚源一听,也笑着挠挠后面说:“嘿嘿,就是看到你的穿着有些可疑,比较引人注目,而且,我记忆力也不差,看到那顶帽子我就能猜到一二了。”
“原来是这样,真厉害,不愧是你。”他连忙拍手称赞。
“哈哈,没那么夸张了。”
简单的畅聊之后,他们共步走入公园大门,一进门,鲜活的绿意塞满整个视野,空气中有各种花的香味,气温也非常宜人,让人心旷神怡。
他们漫步的这一条路直接通往公园的名湖——“绿珀之光”,今日阳光灿烂,温暖地洒入林间,每只脚印都能融入夜空星辰般繁杂耀目的光斑,鸟儿在枝头吟唱光明的礼赞。
至少这一路,他和江瀚源可以短暂地说说话。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模样,这很好,既然跟着进来,那么,对不住了,我也是为了自己。
莱贝恩特不断坚定心中的想法,以至于这一路,他都沉默寡言,让身边的江瀚源很是难堪。
“呃……”
直到莱贝恩特从思索中回神,他看了一眼江瀚源,才立马察觉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那个,有什么想聊的吗?”
“啊?问,问我吗?”江瀚源满脸不可思议。
“不喜欢聊天吗?”莱贝恩特笑着问。
“我嘛,我不是不爱聊天,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聊起,一般我人际关系差,除了胆子小,这个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
“这样吗?这可不行,人这辈子要和很多人相遇,尽管大部分是与你擦肩而过,但当你与这些人打交道时,能收获满满,甚至能让你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江瀚源闻言,也是苦恼地笑了笑:“我算了吧,都成异构体了,活不了多久,而且我根本改不了这毛病。”
“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呃……想说也不是不行,毕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在去往绿珀之光的途中,江瀚源将他童年的一些往事分享给他,这些童年往事,悲惨大于快乐,仿佛怎么也洗不掉的污渍,随着年龄一直承载下去。
分享了这些并不算什么,相反,他渴望分享这些,得到一些人的同情,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伤痛的痕迹逐渐变得薄弱,是否被人同情也成了无所谓的事情。
“看了,你过的不是一个令人快乐的童年,我也没想到你是孤儿来着。”
莱贝恩特听完他分享的这些,最初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曾以为这位少年就像莎斐娜说的那般足够幸福,足够令人羡慕,令人嫉妒与憎恨。
结果事实从主人口中说出了,可信度比别人口中的大得多。
江瀚源,其实有与他相似的地方。
“那么,你有想过去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以前有过吧,我对他们没有印象,我始终觉得他们如此草率的丢弃我,非常憎恨他们,宁愿这辈子都不要与他们相认。”
“那现在呢?”
“现在,还不确定……”
他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当别人问起这种问题时,就连自己也从未思考过,怎么可能给出答案来?
对于寻找亲生父母一事,他较为明白的是,能否找到都已无所谓了。
习惯了没有他们的日子,习惯了在灰暗的世界里行走,甚至有一天,成为令人畏惧的异构体,人生已是起点末路,死寂满目。
他们丢弃了自己,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就算找到了亲生父母,怎么还有脸有胆地与他们相认?
而且,如今的时光,也并非黯淡无光,想起伽罗他们,想起曾带来拯救的养父母,有这些就够了。
莱贝恩特看着他最后露出了释然的神情,也大致明白了答案,便不再多问。
然而,现在,还有必要杀了他吗?
继续往下走,湖泊那被太阳折射出来的银光刺入眼睛,让人不由得微眯眼睛。
宁静的“绿珀之光”湖就呈现在眼前,碧绿的湖水仿佛将天空装了进来,鸟儿成群飞翔的身影、环绕四方的树林倒映在湖泊里,有野鸭在湖里畅游,有人在喂食湖里七彩斑斓的鱼儿,万物生机,皆汇聚在这湖里。
“果然还是白天的湖最好看。”江瀚源看着湖面,满意地点了头。
“是啊。”莱贝恩特短暂放下杀机,也赞同他的说法。
“哟,这不是江瀚源吗?”
突然有人喊了江瀚源的名字,只见他们附近的林子小路里,有一男一女两道人影走了过来。
江瀚源不用转身,只听声音就知道喊他的人是谁。
那人有一头紫青色的短发,面貌俊朗,鼻梁高挺,穿着非常时髦,他便是江瀚源高中时期班里的学习委员。
而另外一位,则是班长,是一名金发的美丽少女,穿着同样衬托出她的美貌,和身边的男孩仿佛形成了鸳鸯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