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烟用毛巾擦着头发,往窗户外面习惯性地瞟了一眼,随后动作一怔。
她看见许归期坐在房间门口,默默地注视着“噼里啪啦”落在院子里的雨。
以前许归期也经常在院子里赏雨,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但许轻烟就是感觉这回许归期的表现不一样。
他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在外人眼里他大概是在发呆。
但那是在外人眼里,许轻烟就是感觉他很不安,很焦急。
没有什么理由,许轻烟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特别是在许归期身上,这招百试百灵。
许轻烟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许归期抬起头,跟她对视。
院子里只留有雨声,过了很久,一声轻叹消散在雨声中。
以许轻烟的身高,就算站着也没对坐着的许归期产生什么压迫感。
但许归期还是退了一步,率先移开了视线。
“拿个板凳来吧,坐下再说话。”
许轻烟依旧保持沉默,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许归期对面。
许归期知道,许轻烟她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这丫头的心思简直细腻到令人发指!
逃是逃不掉了,上回是糊弄过去了,总不能这回也继续拖吧......
既然迟早要聊聊天的,那就别拖了,早解决早了事。
许归期身体有些发燥,用力搓了搓脸,明明自己有很努力的装成无所谓的样子的啊,她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雨水顺着房檐落下,几乎成为了一串水柱。
雨水粘连成线,像极了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的思绪。
“你先说吧......”
许归期有点不太敢直视许轻烟的眼睛。
“你有事瞒着我和老爹。”
许轻烟的语气十分肯定。
她说完就直勾勾地盯着许归期的眼睛,也不补充一句,她知道许归期能听懂她的意思。
许归期内心几度挣扎,他看了一眼许轻烟的眼睛,又赶紧移开视线,她眼睛中的清澈击败了他。
完全没有办法向她坦白这一切啊......
能怎么说呢,他能怎么跟轻烟说呢?
说璃月的天马上就要变啦,天上会掉下一条龙啦。
还是说整个大陆都要大乱了,各国的神明不论是大智若愚还是愚到若智,都要开始整花活啦。
他不知道这片大地的未来如何,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喜是悲,这大概取决于那位旅者。
而以米忽悠的传统刀法,许归期对这个故事的结局持保留态度。
他不敢保证,某人在撕下虚假的星空过后,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生灵还能像现在这样表面平安无事的相处。
表面的和平暂且来之不易,疯子撕破脸后的癫狂更能使骸骨遍野,血染山河。
被别人掌握命运的感觉并不好受,特别是你还不知道你的救世主靠不靠谱。
许归期就像一个看着日历上的临刑日期的囚犯,默默地倒数着自己的审判日,期待着,又惧怕着那一天会有一位黄发的绿林好汉来劫法场。
他考虑这些,说好听点叫未雨绸缪,说难听点叫杞人忧天。
这不是一个人,甚至说一个神能影响的未来。
但他应该考虑这些,也必须考虑这些,因为这里有他珍视的人和物。
在他来到提瓦特的那一刻,他就上了贼船了,他的命运被束缚在这片大地的脉搏上,这里有他钟爱的第二人生,他逃不掉。
怎么坦白?许归期又看了许轻烟一眼,后者仍保持着那副安静的模样,以极大的耐性等待着许归期的答复。
能怎么坦白?交代自己已经将这个故事的未来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好是坏我概不负责?
整理完思绪,许归期愈发觉得前路暗淡无光,像打七圣召唤的时候,对面的女仆双岩队开了高达外加行秋的大招,自己除了再来一局几乎别无他法。
可是人生没有再来一局,就像提瓦特煎蛋不能救他狗命。
“我知道,现在最不负责任的话就是说一句不痛不痒的‘对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归期终于鼓足勇气,开始向许轻烟解释。
“有些话,嗯......你理解不了,就像我说,神明也会发疯,走向极端一样,我说这些话你理解不了。”
许归期再一次看向许轻烟,她的眼睛又一次将许归期的心理防线击垮。
“我......”
许归期真的有一瞬想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至少有一个能分享的人,能无条件信任他的人,就算她听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
可是比起保持沉默,和盘托出是更自私,更逃避的办法。
两权相害取其轻......
许归期这次直视许轻烟,不再逃避。
“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在不久后要出一趟远门,应该是去蒙德。”
许轻烟的目光一直在许归期身上,她的安静和耐心在许归期看来更像是一种拷打和问责。
“在过海灯节前,我肯定会回来,应该还会早一些......
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不过放心,不会很危险的,就和平时的冒险差不太多,我保证不会像这次一样伤到自己......”
许归期的保证没说完,因为许轻烟把坐着的小板凳摔到院子的小水坑里,再一头扎在了许归期的怀里。
她的声音闷闷的,透过他的衣服传出来。
“你可以瞒着我一些事,但我讨厌这种感觉......”
许归期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
“你是不是有点太缠我了?”
许轻烟不安地扭动一下,把脑袋从许归期的手里挣脱出来。
许轻烟的脸颊红红的,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在衣服里呼吸不顺闷的。
“我不想洗衣服。”
“我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