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一片天,红红落日圆。”
胡桃叉腰,眼睛弯成月牙。
“怎么样,怎么样?”
行秋在把这两句打油诗在在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几遍,犹豫着开口:
“对仗勉强过得去,但这平仄……
还要再好好炼炼字……”
“对哦。”
胡桃也皱起眉,“可惜可惜,怎么押上了韵脚,倒是忽略了平仄。”
虽说词句略有瑕疵,但这两句诗描写的景物倒是形象。
东边的天空是青白两色参杂,像一块未经打磨的玉石,漫延至远处的是由青变墨的深绿。
西边则是被落日的余红占尽,三三两两的明黄映在其中,像剥开皮的烤红薯露出了它亮黄色的块肉。
许归期打着哈欠,悠悠转醒,正巧听到这两句诗。
“堂主大才,我倒是觉得作诗不必执着于平仄韵脚,讲究一个念头通达,才是正解。”
“小期此言,深合本堂主之心。”
胡桃眯起眼睛,叉腰点头。
行秋无奈笑笑,“怎么,迷迷糊糊一下午,终于舍得起来了?”
“怕是听到我和轻烟商量,晚上做些好吃的,才舍得醒来吧?”
香菱把脑袋枕在许轻烟的肩膀上,日常调笑着许归期。
许归期倒是已经习惯了这几个损友对他的打趣,他站起身,把双手枕在颈后,用力舒展了一下脖颈和腰背。
“呃啊——舒坦,
在这半睡半醒躺了一下午,怎么着也得起来活动活动,觅觅食。”
许归期的鼻子抽了两下,好像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怎么说,去万民堂还是新月轩?我已经饿了,我感觉我能吃五碗饭。”
“先等我这一局打完吧。”
重云朝许归期挥动了一下手里的卡牌,瑶瑶坐在他的身边,腿上卧着小兔子。
“呀,重云哥哥,别分心。”
听见瑶瑶的提醒,重云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刚刚走错了一手。
与他对局的许轻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微微锁着的眉毛一下子舒展开,掷出三个骰子收掉重云的一张角色牌。
许轻烟活动了一下被香菱压麻了的肩膀,把后者的脑袋“无情”的推开,语气多少沾上了一点得意。
“重云哥,跟我对局还敢分心?”
没再看志得意满的许轻烟和还在“艰难抵抗”的重云,许归期转移了目光,看向旁边的行秋,因为后者正在暗戳戳地拿手指捅他。
“嗯?”
行秋沉吟了一下,犹豫着开口:
“你的新作,我把新更的部分看完了。”
“喔?聊聊感想。”
许归期来了兴趣,跟同行交流可比跟行外人聊更能得到收获和经验。何况行秋还是一位隐藏的大作家。
“行文倒还是你的风格,跟前几本差不多,没怎么变,但我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普通的段落诗不值得行秋反复阅读的,那他就是发现了什么。
许归期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我在听,你接着说。”
“......”
这次行秋的停顿比上一回还要长,像是在整理要说的话,也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我从中看出一点不同的东西,好像你的状态不太好......”
许归期嘴角的笑容依旧,“我的状态好得很,要是有个人供我吃供我穿一天还给我一万摩拉,我能一整天都趴在桌子上赶稿!”
“我说的不是这个......”
行秋扶额,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关切的神色。
“我是说......我有点担心你的精神状态,你在这本书里写的东西,给我的感觉并不太好。额,或者说,不太通顺,不是很舒服?”
行秋一时语塞,想不到好的形容,许归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
“好啦好啦,说说,你都看出了什么,关于我的,嗯......精神状态?”
“满目疮痍,四分五裂......”
行秋说这话的眼神不似在开玩笑,他直直地盯着许归期。
“......分崩离析。”
“喂喂,夸张了。”
许归期摆摆手,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
至少在行秋眼里是的。
行秋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归期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了,不能让周围的空气冷到像面对魈那时一样。
“不问问目前主角的破局之法吗,我可是把文章卡在了关键的位置。”
“这我哪能问。”
行秋摇摇头,面色说不上平淡。
“这可是每一位作者的大秘密。”
“跟你提一嘴也无妨。”
许归期伸了个懒腰,往远处看一眼,那边的牌局已经接近尾声,激动到快要跳起来的香菱和对面闷着头的重云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打算让主角远游一趟。”
“远游?”
行秋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点头表示同意。
“远游道确实是一个办法。适当的远离不算是逃避,等恢复过精神,再处理那些不急迫但棘手的事情,确实是一个好的对策。
不错的破局之法。”
“嗯......”
许归期低头笑笑,呼吸乱了几分。
“那主角会去哪里?”
“谁知道呢......”
许归期抬起头,眼神飘忽不定,但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东北方向,那是蒙德的方向。
“大概去邻国吧,他也该出趟远门了。”
行秋觉得许归期的回答有些奇怪,但又答不上来,拿手中的书册敲了两下手心,还是觉得莫名不安。
“呼——”
行秋长舒一口气,只道是自己多心。
希望是多心吧......
“哦,我亲爱的达瓦里氏,不要让生活的烦忧压得你连连叹气,小心身上的压力让你长不高。”
“哦,我亲爱的朋友,如果你继续拿这种该死的至冬翻译腔跟我说话,我一定拿叔叔的皮鞋狠狠地抽你的屁股!”
两人相视一笑,行秋心中的丝丝不安也消散开来。
“为了接上你的梗,我都数不清看过几遍你的小说了。”
许归期微微拱手,“那还真是在下的荣幸。”
“得了吧,还没夸你呢,就得意起来了?”
行秋笑着砸了一下他的肩膀,招呼结束牌局的重云他们该走了。
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萍姥姥此时也睁开眼睛,摆手拒绝了香菱瑶瑶的搀扶。
“姥姥我还走得动,不用你们小娃娃担忧。”
萍姥姥眼里的温柔与慈爱,顺着眼角的皱纹,一点一滴流淌出来,伴随着昏黄的日光,弥散在整个玉京台里。
丝丝甘甜,好像空气中都充斥着甘甜的气息,这是琉璃百合与霓裳花混合而成的气息。其中好像还参杂了,属于人们的,名为“幸福”的气息。
安逸,祥和,整座港口都醉在这种气息里,所有人都溺于这种氛围里。
日光和煦,海风温柔,这是摇篮曲,也是离人歌。
“真是安静的年代啊......”
萍姥姥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旁边的香菱他们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老人家就喜欢伤古叹今。
可是许归期前进的脚步却慢慢停了下来,像是在想什么东西。
他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想张口说些什么,但顾及身边的行秋重云他们,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许归期将拳头微微握紧,看了一眼前面那位老妇人的背影,想起了她的身份,一位仙人,歌尘浪世真君。
仙人也没有忧患意识吗......
仙人也没有一点担心吗......
许归期的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难受,总之就是闷闷的,他有些理解岩王爷的感受了。
许归期有些无助,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并不好,他并不感到得意,只觉得孤独。
有些话他憋不住了,他现在就想说。
“您......”
许归期的眼睛闪烁,宛若星辰。
“真的觉得现在,安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