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归期很细致地讲解着他的计划,夜兰和吴棱都打起精神,时不时点头表示同意。
“我来复盘一下。”
吴棱再次发挥出他不摸鱼时的极强的分析能力,在许归期讲解完他的计划后的几秒钟的时间里,就总结出来他的计划蓝图。
“先是以你自己为诱饵,将不同的信息分给咱们内部不同的部门,从而钓愚人众出手。
再根据他们的反应,缩小我们这边的可以确定的范围,甚至具体到把某个,或某些人揪出来。
最后你脱身,自己去蒙德。”
许归期点点头,“大致是这样没错,这个计划是我刚刚想出来的,细节方面......”
“你先等等,我有三个问题。”
吴棱抬手,止住了许归期的话。
“你问。”
许归期双手环住左右膝盖,抻了下筋儿。
夜兰也活动了下手腕,缓解下疲惫。
此时他们已经聊了两个小时了,就算是以他们三人的心力,也不免感觉到有些疲乏。
“一,你怎么确定我们总务司,或是七星手下有内奸?”
许归期的眼角微微挑了一下,“我只用说一件事:你们在和北国银行的那场谈判中,是不是底裤都被人家扒掉了?”
夜兰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没那么夸张......”
确实没有许归期说的那么夸张,但他们璃月方面在那场谈判中也确实是处于劣势,处处掣肘,让凝光手下的那帮外交官哀声叹气了半个月。
“其实你们在其他方面,多多少少也是有所察觉的吧?
只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去怀疑,去调查。”
夜兰被说中心事,垂眸不语。
许归期说这事的时候倒是胸有成竹,毕竟他知道天叔手下的那个知易不是什么老实人。
就算谈判的事儿他没有参与进来,把他揪出来也是血赚,没揪住不亏。
“还有呢,接着听我说......”
吴棱替夜兰解了围,将许归期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
“二,你怎么保证我们动手的时候,你自己是安全的?
或者还没等到我们的人动手,你就嘎在外面了。
你才刚得到神之眼,元素力能灵活使用了吗?”
许归期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点更不用担心,我一出港就直奔望舒客栈,动手的地点也选在那里。
待在那里,我定可安然无恙。”
“何以见得?”
“望舒客栈有一降魔仙众,善攻伐。有他护我,卿等勿忧。”
吴棱挠了挠脑袋,没想到许归期还有这一层关系。
“那位仙人与你祖上有旧?还是他许下什么承诺给你?你可得上点心呐,别到时候人家翻脸不认人。”
“都不是,是我欠他人情。”
“啊?”x2
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两人,许归期得意一笑,只觉得现在应该给自己配一把羽毛扇。
“卿且勿惊,吾赊彼人情,彼应忧心,我等何虑也?”
语毕,期大笑,两人皆无言。
“你是否清醒?”夜兰认真询问他。
吴棱叹息摇头,“真有你的噢......还有一点呢。”
“三,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去蒙德?”
吴棱摊开双手,“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在咱们‘戏耍’一翻愚人众之后,你去外面躲躲风头,但为什么一定要去蒙德,你是有什么相好的在异地恋嘛?”
最后一句,吴棱露出了八卦的神色,嘴角都要飞起,与太阳肩并肩。
许归期真想踹他一脚,但考虑到这个“刀笔小吏”可能挺厉害的,还是悻悻收手。
“七星方面应该是有意向跟蒙德那边建交的吧,正好我去那边转悠一圈,探探他们的虚实。
此举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棱和夜兰都有些吃惊,以许归期的权限,他是没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
“七星方面只是提出了这个方案,就连这个方案都在考察其可行性,你是怎么知道有意建交蒙德的事的?”
“哈?”
许归期对他们的惊异表示惊异。
“这事儿在茶馆我都听腻了,你们总务司的保密工作倒是做的好一点呐!”
许归期只字不提自己也是总务司的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口教训起面前的两人来,一时竟分不清谁是领导。
好在吴棱和夜兰两人都是心细如发却不拘小节之人,对许归期的话听一半扔一半,此时权当他在狺狺狂吠。
仔细一思量,许归期这个看似漏洞百出的计划,貌似是可以实行的。
夜兰和吴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些许惊讶。
三人又在细节方面磨合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敲定方案。
“路上最好不要有咱们的人跟着我,就怕被愚人众的人反包围。”
“确实,他们的债务处理人很厉害,不论是侦察还是反侦察能力都很强,应该说比咱们的人要强......”
“那位夜叉仙众,你怎么联系?交接方面一定要注意。”
“用一盘杏仁豆腐就可以召唤啦......”
当窗外的太阳微微西斜,三人的精力也已耗尽,许归期临时找来的本子也已用工整的小字,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十来页。
“咱几个提到的细节,都记在上面了。”
许归期把本子交给夜兰,后者接过,大致浏览几下,合上,收在怀里。
一个普通的本子,仅在几个小时里,摇身变成了璃月港最高保密等级的那一档资料之一。
“呼——”
“呵欠——”
许归期和吴棱几乎是同步从紧张状态中放松下来,伸懒腰的时候两人的小臂都举过头顶,还碰在了一起。
之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露出嫌弃的表情,拿对方的衣服擦了擦小臂。
“今天先到这儿吧,剩下的明天再议。哦,对了......”
夜兰好像想起了什么,抬头问许归期,“你毕竟是这个行动的发起者之一,还是得问问你的意见,你有没有计划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许归期含含糊糊地回答:“这个不急,可以等等。”
“真奇怪”,吴棱狐疑地看着他,“在这个时候你竟然肯慢慢来,我以为以你的性子恨不得明天就出发。”
“这不是家里还有事要处理嘛。”
许归期打了个哈哈,摆摆手,示意别再继续这个话题。
吴棱也很有眼力见,没在这件事上为难他。
两人与夜兰告辞,推门而出。
夜兰一个人留在逐渐暗下来的房间里,双手交叠,掩住半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归期跟在吴棱身后,在总务司里七扭八扭。
“我去新月轩里蹭个饭行不?”
“好啊。”
许归期回答的有气无力。
“如果家里还给我留有一口饭的话,我一定分你一勺。”
走在前面的吴棱突然脚步一顿,有了经验的许归期及时刹住了脚步,鼻子没有撞上去。
“又咋了?”
许归期从他身后探出脑袋,随后把身子挤出来,和吴棱在狭窄的走道里并排站定,微微拱手。
“天权大人。”
比起上一次见到凝光,许归期这次表现得淡定的多,他想凝光大概还是会主要注意到吴棱。
但事实又跟他开了个玩笑,凝光走到他俩面前,展颜一笑。
“有段时间不见了。两位,可让我好等。”
专门堵你呢......
许归期朝吴棱使了个眼色,但是凝光却走到许归期面前,停下脚步。
许归期迷茫地微微抬起头,听见她说:“我能请你去群玉阁坐坐吗?不用在意上下级的身份。”
当许归期一脸呆滞地被凝光拐走后,她略一犹豫,转身向着吴棱说话。
“吴棱先生,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吴棱微微一笑,似是毫不在意,也像是洒脱至极。
“没于土前,为璃月尽一份力罢了。”
......
“不用拘谨,我请你来不是训话的,是来请教的,大可放松一些。”
听见凝光的话,许归期并没有将悬着的心放下来,他干笑一声,将茶杯举起,掩住面部的表情。
开玩笑,怎么可能放松的下来,除去他认不清的,只知道名字的百闻百识百晓三人,在场的哪一位不是璃月的大人物?
钓鱼佬,紫色猫猫头,椰羊......
许归期打了个哆嗦,这群玉阁建在天上,还真是挺冷的,屁股下的柔软的沙发也别扭的很。
“我们聚到这里来,应该不是来赏景的吧?”
刻晴的眉毛微微皱起,显然是因为凝光叫他们来此,却把他们晾在这里许久的行为有些不满。
她像往常那样身着那套紫白相间的常服,不过衣服的褶皱里藏有不少灰尘泥沙,看样子是从郊外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漱,那她此时有些焦躁,也在情理之中。
“我看咱们今天的主角应该不是咱们中的任一吧......”
天叔爽朗一笑,朝许归期眨眨眼睛。
“哦?”
刻晴了然,立刻就明白了天叔指的是刚被凝光带进来的许归期。
她不留痕迹地打量许归期一眼,隐蔽而又不失礼节。
有些印象,好像是钟离身边的那个少年。
“抱歉。”
凝光展现出她作为此地主人的统御力,仅仅一笑就让众人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
“让大家久等,也不是我的意思,今天我们聚在此地,确是因为一人。”
许归期把自己往众人围成中心的边缘地带挤了挤,像一条蛹一样的拱着。
“许摄影师......”
凝光的笑在许归期眼里有些可怕,他又往后缩了缩。
“听说你新得了风系的神之眼,还没来得及恭喜。”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许归期在心中悲鸣,但看见众人的目光转向自己,还是咬着舌尖,站起身,勉强维持着脸色的平静。
“错得神明注视,不值一提,凝光大人此举太过抬爱......”
“唉,这时说话怎么这么端着?”
天叔眼里的笑意根本藏不住,满脸写着“我要看乐子”。
“当时在玉京台上的时候,说话不是挺狂的嘛?”
刻晴好像想起什么,转向天叔,询问道:“他就是那个在玉京台上发癫,还得到神之眼的那个人?我刚回璃月港就听说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刚刚能被许归期听清楚。
她的语气并不带上什么个人情绪,但正正好能对许归期造成暴击。
许归期脸上的假笑一点点消散,颓废的气息从内而外,一下子逸散开来。
天叔捂住嘴,拼命憋住笑意,怕对许归期造成二次暴击,但在许归期眼里,这个憋笑憋到满脸涨红的老头还是一样的可恶。
现场唯一在状况外的甘雨,在听天叔说完许归期的“光辉事迹”后,懵懵懂懂地问他:“那什么是‘发癫’呢?”
许归期现在想死的心是面对魈时候的两倍。此时他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懒懒地倒在了沙发上,双目空洞无神。
“请振作一些,许摄影师,我请你来并不是想嘲笑你的。”
凝光面色真切,不似撒谎,但面对这样一副稍显混乱的景象,她的话在许归期耳中不太具有说服力。
“我请你来,是想请你发表一下对璃月现在的政务的见解。
昨天你在玉京台上的话,嗯......很有深度。”
又一次的暴击,让许归期不得不回忆起那段羞耻的记忆。
多次的心理压力,已经让他具备了不错的抗压心理,许归期捂住抽搐的心脏,努力控制着声音恢复平静。
“胡言乱语罢了,怎上得了台面?我也并不了解璃月政务。
凝光大人怕是找错人了......”
“怎么会......”
凝光示意身后百晓,百晓会意,上前替许归期把茶杯续满。
“我可是听吴棱和夜兰说了,你在这方面颇有见地,就连天叔也对你赞不绝口。”
许归期心里咯噔一声,扭头看向天叔,后者还是那一脸拱火的模样。
“说说呗,别给自己压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可恶的钓鱼佬还在输出,这时候丝毫看不出他的惜才之心。
许归期耷拉着个批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找这三个自己的上级算账。
你们还真的早就把我卖了啊......
许归期在心里悲鸣,心中的悲戚蔓延到了脸上,他再也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怎么快要哭了......”
刻晴小声嘟囔。
“好了,玉衡大人,别再说了,给我留点脸面吧......”
“啊,你听到了?抱歉。”
刻晴有些不好意思,“我下次控制好音量。”
“不不不,我觉得没有下次了。”
许归期做了两个深呼吸,把冗杂的念头抛出脑后。
他的眼中出现一抹坚定和狠厉,气质也在不知不觉间转变。
我虽然不是老虎,但也不是hello Kitty任你们随意调笑啊喂!
“凝光大人不是想知道我对目前的璃月政务有什么见解吗?”
许归期微微拱手,朝着一屋子的璃月高层略行一礼。
“在下愚笨,谈不上什么见解,只是有些看法,烦请指正。”
察觉到许归期气质的变化,凝光与天叔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但说无妨。”
“依愚之见,现今璃月,大弊少有,小错繁多。
究其根本,唯有三策。”
“畅所欲言,在场之人都不是斤斤计较之辈。”
刻晴放下茶杯,眼神微泠。
“简政,肃军,育新。”
六字一落,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