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察觉灼热气息,月梦寒警惕大作。可转身一瞧,登时惊呆了:“你…你你…你把内丹摘出来了?”
山清正在喘息,听见惊呼,轻轻摇头:“这非是山某内丹,是犬子阿珍的...”
“什么?”
“儿子?”
再次异口同声,纪来丰、月梦寒闻言,俱是震惊不已。
方才来个女儿,现在又多了个儿子,到底还有多少“惊喜”在前方等着他们?
“二位前辈,恕来丰见识浅薄,噬阴兽与噬阳兽不同种族,彼此也能结合,生出子女吗?”纪来丰甚是惊异,顾不上许多,当面道出疑惑。
“哈哈,当然不是。”白猫微微一笑:“我二族乃天地孕生,无父无母,也无血缘。只是恰好碰见,凭借阴阳合璧,增强实力与恢复,抵御人类追杀。自此之后,便生活在一起。”
“后来各遇一位同族,见他们年纪尚幼,便收为养儿女,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只是后来…”说到这里,轻声叹息,哀伤悲戚。
“原来如此,那这是…”纪来丰皱起眉头,指着漂浮黑球,满是疑惑地问。
仿佛忘记疼痛,黑狗抬起头,眸中仇恨之意迸射。咬牙切齿地道:“便是遇到那恶贼,阿秀、味儿中了算计,每日午时疼痛发作,需得呆在他身边,自此我一家被迫分离。”
“珍儿性子急躁,挂念母亲、妹妹,趁山某不注意,某夜偷跑出去。谁知,误入了阴阳宗的地盘…”说到一半,山清止住,沉浸在了悲痛中。
“竟是这样…”纪来丰默默点头,后续发展,不必对方讲述,已然猜出大半。主动送上门的噬阳兽,阴阳宗又岂会轻易放过?
黑狗回过神,又接着讲述,如他所料,甫一发现,阴阳宗出动大批修士,疯狂展开追捕。
好在当时暗夜,视线较为模糊,噬阳兽又天然隐蔽,全凭一股悍劲,与父亲及时支援,拼得一丝喘息时机。
只是逃亡途中,早已身受重伤,浑身伤口无数,体内血液流失大半,终究时辰无多。
眼见无有生还希望,临死之前,山珍强行将内丹剜出,交给父亲保管,绝不令人类得逞…
当山清讲完,周边已是一片静悄,有如死寂一般,皆沉浸其中,久久无有话语。
即便烈阳当头,天光明亮,心头却止不住的阴凉。双兽如此,纪来丰如此,就连月梦寒,眸中也流露出怜悯之意。
“唉,又是一桩悲剧…”纪来丰长叹一声,想到了曾经的念头,抓住噬阳兽,取其内丹,恢复自身阳脉。
可现在看来,却是无比惭愧,为一己之私,猎杀灵兽,如此的修炼,是否太过罪孽?
一时想不明白,回到当前,又指着黑球问:“那前辈这是…”隐约间,却已猜到了一些。
黑狗收起悲色,平静道:“来丰,你不记安危,替阿秀破开血符,山某已欠上一次人情。现在又有所求,自是不能白帮,便以此物作为报答。”
“啊?”黑狗话语诚挚,不似作伪,纪来丰却一阵吃惊:“可…可这是令郎遗物,交给来丰,怕是不太好吧…”
“无妨。”山清苦笑一声:“山某留着,除聊表思念,本无大用。何况珍儿死前心愿,便是母亲、妹妹重归自由,若能了却心愿,相信他在天之灵,也不会反对的。”
“哦哦,这样啊…”纪来丰点点头,一家四口,情意至深,不禁为之动容。
再看前方黑球,心中亦是渴盼,若耗损些许血液,能将之换来,可谓颇为值当。
更何况,二兽不介意,公平交易获取,也能心安理得,既如此,又何乐而不为呢?
心中想定,便张开口,准备答应。却不防,被一道尖声打断:“且慢!”
扭头疑惑望去,月梦寒瞪着眼眸,神色异常警惕:“谁知你们真心还是假意?若以此为诱惑,事成之后反悔,我等岂非命财两空?”
只是嘴里质疑,余光瞥见黑球,却是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此物诱惑力十足,全凭一丝理智,方才将之压制。
黑狗早有准备:“光凭言语,自不足以相信。为表诚意,未正时分出发,到时放你离开,并允许带走内丹。来丰与我等同去,帮忙做一场戏,必要时出手相助。事成之后,将他安然送回,如何?”
“哦?阁下允许月某先带走内丹?”月梦寒眯起眼睛,满是怀疑之意。
任务尚未开始,先付酬劳,瞧着颇有诚意,可双方初次见面,素日又有恩怨。如此做法,实在不敢轻信。
“不错!”黑狗点点头,并不多言,留待女子自行权衡。
“好哇!”纪来丰本在担忧,听他一番言语,再无迟疑,兴奋站起,对女修道:“门主,要不…”
“不成!”月梦寒回过神,却是一口否决。
“为什么呀?”纪来丰纳闷。
月梦寒不搭理他,转向二兽,严正地道:“为一个内丹,令弟子孤身犯险,月某这个门主,兼半个师父,还有何颜面担任?良心又何处安在?”
坚定的脸庞,满是决绝之意,白猫听见,却也认可:“水某看得出来,你对来丰极是爱护,不远万里,甘冒风险前来营救,可是…”
顿了度,恳求道:“此乃我二人唯一有价值之物,贵派弟子又急需,不知可否考虑一下呢?”
“是啊!”黑狗附和:“昨夜交战时,连你在内贵派三位踏陆,阳脉皆十分脆弱,才被山某抓住机会。若有此丹,将来无论战斗,或保持康健,皆大有效用啊。”
“是啊!”纪来丰也耐不住,帮忙劝道:“门主,来丰觉得可以,两位前辈诚意满满,只不过走一趟,不会出事的。”
“闭嘴!你为门主,还是我为门主?”月梦寒眉尖一竖,厉声训斥:“这次说什么也不行,即便姹月衰亡,长老与我皆死于非命,也绝不牺牲任何一位弟子的性命,这是原则,明白吗?”
“额…”被她劈头盖脸、唾沫横飞一通臭骂,纪来丰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愣在原地,暗暗头疼,唾手可得的机遇,难道就这样放它溜走?
可听此女语气不容置疑,那看似泼辣直爽的性子,内里却是古板固执,着实令他大感意外。
瞥向二兽,同样面露难色,忍痛送出内丹,本以为说服力十足,可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了预料。
又陷入僵局了吗?仰头看向天空,明媚的阳光中,拂过的,却是一些熟悉又可怕的景象。
“不行!”恐惧之中,决意迅速酝酿,待达到极致,一个从未有过的大胆念想,自脑海中迸射而出。
猛一咬牙,挺起胸膛,沉声对二兽道:“二位前辈方才提议,来丰决定答应,只盼事成之后,莫要违背约定。”
“这…”突然峰回路转,二兽皆是一怔。
回过神来,目光不约而同,望向女子。毕竟师徒名分,能否达成交易,后者才有决定权。
视线中,月梦寒一张白脸,诧异、惊疑、不敢置信,红晕渐而浮现。
终于,愠怒发作:“来丰,你在做什么?身为姹月弟子,要违抗本门命令吗?”
纪来丰抬起头,平静的神情,双目突然一凛。紧接着,仿佛积攒多年的怨气,化作一声怒吼,当面爆发出来:
“月梦寒!身为一门之主,该以姹月利益为重,但你感情用事,明知机遇而不去把握。如此做法,对得起姹月的培养,对得起三位长老的信任吗?”
“你说什么?”青年胆大包天,竟呵斥起她来,月梦寒心中,震惊之余,也一阵羞恼。
当即向前踏出一步,灵力眸中聚集,化作锋利红芒射出。
纪来丰毫无畏惧,又是一声冷笑:“身为师父,你一样不合格。弟子受燥热折磨,阳脉受损严重,急需阴阳丹治疗。可你呢?为所谓心安,强行阻止,全然不顾他的感受?这不是自私,又是什么?”
“你…”月梦寒神色一滞,张口欲行反驳,只是气势大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还没完…
“身为踏陆修士,胆小如鼠、畏手畏脚,还没有脑子。你怎么不想想?事成之后,一位低阶游海,二位前辈无仇无怨,为何要害他性命?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这…这这…”青年面目狰狞,说不出的凶悍,饶是昨夜处境凶险,却不如此时震慑,月梦寒情不自禁,向后倒退了两步。
站定之后,半天不知反应,三条罪状,条条直戳她心窝,兀自陷入纠结,难不成这次…真是她做错了?
另一边,一口气发泄完,纪来丰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止。
暗暗也在纳闷,骂人竟也是体力活,哪有半点说书先生讲述,交战双方舌枪唇战、激烈交锋的恣意与畅快?
待气息缓和,见女子愣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眼眸低垂,仿佛犯了大错,神色羞愧不已,不禁又心生怜悯。
此女外表贪婪狡诈,实则内心一片挚诚,尤其对待同门,向来选择自我牺牲,绝不令弟子为难。方才所骂,着实过分了些。
但又必须如此,只得一狠心,不去理睬,转向二兽道:“来丰之事,来丰自行决定,不受他人制约。二位前辈,事不宜迟,快说一下行动安排吧?”
二兽听得此话,皆自呆愣中清醒,彼此对视,又瞧了眼女子。略作迟疑,黑狗点了点头。
当即收回内丹,与白猫紧密相靠,一边愈合伤口,一边商议行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