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若为正常医师，我又岂会生气？”月梦寒轻叹一声：“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此女实在差劲，如此还迁就着，等下一场试炼，看他怎么吃苦头！”

    “啊？”凌乐葵闻言一惊，虽不知规则，但听她语气，已有不详预感。

    显然下一场试炼，绝非医术或阵法考验，仍属战斗、身法一类，更可怕的，或许比渡海更加艰难。

    ……

    蜿蜒的青石小道，纪来丰正在前行，尚不知他命运已有定论。

    慢走一阵，见少女歇息得差不多，开始加快步伐。还缺一位队友，未必要在客栈中找，也许前面还有余下。

    约莫数里后，随着时间，光线愈发阴沉。并非太阳落山，而是一座高山，约三百来丈高，正在前方耸立。

    到达山脚，抬头一瞧，自下往上，近乎垂直。

    又见半圆灵罩，附在山壁上，共三十来道，自中间往两边排开。无一例外，目光无法穿透。

    纪来丰略一思忖，隐已猜出，会是怎样的试炼。转而“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有种强烈的不详预感。

    强行压下，环顾左右，不见其他人影，只找到一块立木牌。上前一看，正是本场告示。

    “攀山…”第二关的任务，乍一念出，纪来丰已大呼不妙。

    显然他失算了，看这意思，分明又是体力活，与医术无关。可近乎垂直的通道，以少女的柔弱，如何能够完成？

    沉浸在忧虑中，一时忘了遮掩，脸孔的复杂变化，一丝不落被少女看在眼里。

    那张轻薄嘴唇，纠结蠕动后，发出一声呢喃般的叹息。

    二人兀自沉默，好一阵子，平静才被打破：“师兄请放心，若乐蝶上不去，便跳下自戕，绝不会拖累你。”

    “啊？”纪来丰猝然惊醒，扭头望去，却是一怔。

    少女眼眸明亮，比起印象中，竟是罕见的坚决。衬托之下，反而他像是做贼心虚。

    “师妹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这关…这关…”

    “师兄不必解释，我明白的…”乐蝶轻轻摇头，转向山崖，失神地望着。

    好一阵子，才幽幽道：“如此的雄伟、险峻，以我的体力，恐怕无法完成。承蒙师兄不嫌弃，乐蝶又岂能拖累？不如干脆自戕，先去下关等着，到时还望师兄能再带我一起。”

    “这…”听着明智的抉择，又似无助恳求，纪来丰大受触动。

    放弃一场试炼，并非立刻去下一处，需得等上三个时辰，也即是半天。

    考虑到夜间歇息，按照规矩，亥时、子时、丑时，三个时辰不算在内，又得往后顺延。现在放弃，照样得明早开始。

    只为减轻他的负担，白白损失一关点数，需要莫大的勇气。少女如此真诚，也不枉他之前维护。

    便收起怨念，柔声安抚：“师妹，你别着急，先看完提示，试上一试，也许没这么严重呢？”

    “恩…”乐蝶点了点头，可方还坚定的目光，又归于黯淡，显然不抱太大希望。

    提示十分简单，就一句话，三人一队，自选一道出发。至于如何攀山，进去之后才知。

    没有其他线索，二人站在路边，立起“寻”人启事，等待有缘人到来。

    只是不太乐观，如此的任务，以少女的情况，估计看一眼，就会敬而远之。

    真遇到有意者，却不好隐瞒，待说出详情，当场也会劝退…

    陆陆续续，来了几人，有说有笑，都为三人一队，瞧完告示后，对他们报之一笑，便径直寻一处灵罩钻入。

    尚冷玉、李婉柔，后一步上岸，此时先后到来。瞧见他二人，一个同情，两个也是同情，但都爱莫能助。

    纪来丰虽大为头疼，倒也在预料之中，估计得等客栈中挑拣完，余下一个倒霉蛋，才是他们的队友了。

    实力羸弱，那是必然，只盼脾气好些，路上少点争执，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诶？”却在这时，来时路上，瞥见一个孤影。祭出灵感一瞧，乃是一位紫衣女子，正疾步往山脚赶，难不成…

    暗暗期待着，待到近前，出乎意料，果真冲着他二人而来，但不是他，而是…

    转向少女，表情十分古怪，好似疑惑，又有些惊喜。迟疑之后，方才迎上前去，弱弱地叫了一声：“紫英姐姐…”

    “乐蝶妹妹…”来女不紧不慢，微笑回应。比起少女怯懦，一头紫色短发，英气而又干练。

    观其年纪，应在三十五岁上下，举止成熟稳重。乍一看，便觉得可靠许多。

    二人以姐妹相称，而非师姐妹，显见关系较为密切。可纪来丰犹记得，少女曾经说过，在这里没有熟人呀？

    兀自奇怪，若有若无，却有一道目光瞥来。可当他抬起头，感觉又消失不见，顿时皱起了眉头。

    二女寒暄两句，乐蝶才想起介绍：“师兄，这是本门紫英师姐，擅长阵法一道，可是厉害呢。”

    “本门？”纪来丰听见一愣，第二轮混合试炼，各派八人早已分开，怎么还有同一个区域的？

    “哦哦，忘记说了，师姐已经嫁人，她现在是临枫殿的弟子。”少女忙补充道。

    纪来丰更加纳闷，刚说她阵法厉害，为何不留在青羽榭？即便与他派弟子结为伴侣，也可代表本门出战呀？

    “师兄，是这样的…”乐蝶娓娓道来。

    青羽榭与临枫殿为友盟，平时弟子一起修炼、切磋，若遇到心仪的，允许相互交往。

    结为夫妇后，大多为本门出战，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恰好有两对，两派各一男一女。

    其中女子专长相当，譬如医师、阵师、丹师，两边商议妥当，便允许嫁过去，并代表夫家出战。

    三年前，临枫殿嫁来一位阵法女修，而作为“交易”，紫英则嫁过去，成为对方一位长老的儿媳。

    “原来是这样…”纪来丰听少女讲完，又仔细打量紫英，与此同时，紫英也在打量他。

    那眸中的淡定，隐见一抹傲然，曾在凌乐竹、汪光耀身上见过，那是天赋与地位的象征。

    但比起二人，一个韬光养晦，一个锋芒毕露，此女介于其间，更偏向于前者。

    再结合方才所听，嫁给长老之子，分明有联姻之意。紫英能被看中，要么自身地位不低，要么天赋、实力惊人。

    只不知自身谦逊，或大派天才环绕，不敢表现出来，自始至终，不曾主动开口。

    “诶？”想起一事，忍不住好奇：“紫英师姐气度非凡、处事泰然，应不是第一次参加大赛吧？

    “那是自然，师姐很厉害的，这是她第二次参赛。”乐蝶抢着回答。

    那张怯懦的脸，罕见露出骄傲之意，看得出来，对这位师姐十分佩服。

    但愈是如此，纪来丰愈是疑惑，暂时不动声色，先问：“那紫英师姐上一届又代表何门呢？”

    “当然是青羽榭呀。师兄我刚才说过，师姐三年前嫁出去，现在才代表临枫殿出战。”乐蝶耐心解释，暗下则是古怪。

    旁边紫英见状，摇头无奈：“傻丫头，师弟不是问这个。正常互换后，本该隔一届参赛，师弟想问，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对吗？”

    淡淡说完，望向青年，看似询问，实则心中了然。

    “不错…”纪来丰点点头，暗忖此女果然敏锐，早已察觉他的心思，比之少女，不知聪明不少。

    “哦哦…”乐蝶后知后觉，忙告知：“夫唱妇随乃人伦常理，正和盟不会阻挠，只需以心魔起誓，即可更换门派，但只允许一次。”

    “明白了…”纪来丰恍然道。盟友之间，尤其小门小派，会以联姻方式来稳固关系、应对危机。

    而想达到效果，人选也有要求，必须门当户对，要么地位高，要么天资卓越。如此遇到麻烦，盟友才不会袖手旁观。

    不必问也知道，临枫殿女子嫁来，多半也是青羽榭某位踏陆，或者门主、长老的后代。

    兀自心里琢磨，紫英也不催促。身旁少女，同样低着头，眸中黯然一闪，又消失不见。

    等他回过神来，又有一个疑惑：“诶乐蝶，既然你们认识，为何之前不在一队？”

    “额…”乐蝶闻言一滞，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

    紫英见状，无奈地道：“其实一开始，我不知乐蝶在，等组完队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啊？你两派到底什么关系？”纪来丰张大嘴，满是不可思议。连参赛之人是谁也不知，这算哪门子的盟友？

    听出话中怀疑，紫英尴尬不已，似乎没法解释，便看向少女。

    好在此时，后者恢复平静，弱弱地道：“不怪师姐，乐蝶一直躲在角落，没有主动去找，师姐没瞧见也正常。”

    又低声告知，她个子偏矮，视线受阻，直到开始组队，人群分开后，方才瞧见同门师姐。

    不过，即便知道有盟友在，尤其是紫英，她也不敢上前，免得拖累同盟，影响两派关系。

    “原来是这样…”纪来丰想想也对，毕竟一医一阵，少女又弱不禁风，队伍战斗力太差，不可能有好表现。

    虽还不明白，为何派她参加。但事已至此，忍受一些辱骂，不给盟友惹麻烦，倒也算明智之举。

    看向少女，分明心虚，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暗暗无奈，暂时收起疑心，回到正事上，先试着问：“紫英师姐一人前来，不知你的队友呢？”

    “没了。”紫英淡淡地道。

    意料之中，可如此干脆，令他疑惑：“敢问为何？”

    “没为何，被嫌弃了呗…”仍是简洁的回答。

    “嫌弃？师姐这么聪明，又是阵师，谁会嫌弃你？与你一队的两位师兄，也并非来自大派呀？”乐蝶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