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误会了,我也是才想到。师弟自称实力不足,却轻松战胜两位队友,其中疑点颇多。便设法诈一诈,没想到这么顺利。”汪光耀笑道,话里话外,讥讽之意明显。
“胡扯。”纪来丰暗骂一声,这家伙哪有这么聪明,可真会往脸上贴金。
但事已至此,面对七道审视目光,他不承认也不行。只得老老实实,将二女门派、各自名次,详细道出。
不出所料,听见奇葩组合,在场之人脸色大变,纷纷自好奇与疑惑,转为狐疑,震惊与忌惮。
汪光耀见状,又趁热打铁:“为何让他出局,大家明白了吧?这里的八人中,唯他一人特殊,分明意图偷鸡,不可不防啊。”
“师弟说得对,绝不能让此人过关。否则按平均名次,若他安然逃脱,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粗莽的嗓音,狮魁一如既往,毫无遮掩之意。看向灰衣青年,也自先前轻视,变得满是敌意。
好在有古桑在前,兽血弟子霸道不讲道理,纪来丰习以为常,并无多少害怕。
同时也不反驳,情势不在我,说再多也无用,暗下已有打算,随时准备“赴死”。
见他不言不语,汪光耀更为得意,为怕夜长梦多,便再度张口,准备来个板上钉钉。
却被阳万里抢先,先对狮魁道:“狮兄,姹月排在十一,只是些许点数,对兽血门没威胁吧?”
话中之意,分明讽刺他多管闲事,狮魁一听,脸色倏地阴沉,当即怒目而视。
俊俏的小白脸,他本就不喜,现在又平添两分厌恶。
“同理,念心寺、翱空门,也不会受影响。”阳万里视而不见,又对法宏、天鹰道。
没见多少反应,又指向自己:“至于阴阳宗、青庐门,加上翠茂庄,确实有些威胁。可师弟事先不知,又如何能偷鸡?”
“不错,来丰师弟之举,更像一次豪赌。若非队友相拼,而为联手打斗,他将会吃大亏的。”法宏点头道。
“所以,凭借本领、胆色,外加些许运气,这样也要排斥他,未免小气了些吧?”
“师弟言之有理,在场都来自名门,这事若传出去,只怕会被笑话。”柳正业说着,抬手指向上空。
他们的一举一动,会场都在看着,若联手攻讦,恃强凌弱,名声可不好听。
简单的一句话,却如犀利辩词,比之阳万里,说服力强上数倍,便连即将发怒的狮魁,权衡之后,被迫也憋了回去。
纪来丰看向此人,佩服之余,也十分讶异。阳万里帮他,一在渊源,二为回报,可柳正家图什么呢?
有损名声一说,虽合情合理,但只要闭口不言,看戏即可,何必得罪人呢?
这时,法宏开口说道:“念心寺暂居第一,与姹月无有冲隘,也不便开口,诸位自行决定吧。”
言下之意,保持中立。这样一来,除开念心寺,五人之中,已有四人表态。
其中,二人赞成,二人反对。便都看向天鹰,等待她的选择,将决定最终命运。
白衣女子抬起头,先看了眼纪来丰,仍是不见喜怒。
转向阳万里,却道:“师弟此言差矣,现在规则不明,万一点数总体一定,根据先后顺序与平均实力分配呢?
如此一来,被他抢走愈多,我等余下愈少,虽与姹月无碍,可相对其他门派,岂不落后了?”
“正是。坚碌硐、金刀门都不在此处,万一我等之中,最终因一点两点,名次不如二派,岂不追悔莫及?”汪光耀附和道。
类似游龙岛、火麟门,他不曾提及,大概是盟友的关系。可其他人不是傻子,自然而然能联想到。
虽说一点两点,过于巧合与勉强,但不可否认,确有这个可能。阳万里思来想去,一时无法辩驳。
看向柳正家,平静不见波动,不知其真正态度。转向纪来丰,为难之时,也替他捏了把汗。
随着天鹰的表态,三比二,形势朝不利的方向倾斜。且兽血门、翱空门,尤其后者,份量之大,又不得不忌惮。
出乎意料,三年前初次见识、带着些憨傻气的师弟,士别三日,面对诸多诘难,却无半分紧张。
嘴角还微带笑意,似是讥讽,又似自信,全不把对手放在眼里。稚嫩的面孔,霸气初露锋芒。
这时他陡然记起,门主曾经说过,比起阳脉,此人更胜于他,难不成…真是一个天才?
“师姐说得对,来丰运气不错,确有可能受益。既已决定好,那便动手吧…”平静之中,终于响起回应。
“哗!”压抑的惊诧声,来自数个方向,饶是见多识广,众人也皆是一怔。
只听脚步声,一下一下,迈着规律节奏,逐步向他们靠近,最终停在了正中间。
灰衣青年的面孔,也由模糊转为清晰,竟是出奇的平淡,半点不见起伏。
其后的举动,更令七人惊掉下巴。
只见他当场坐下,双手抱臂,身体完全放松,也不见兵器在侧,浑不怕受到突袭,而是一副甘心赴死的姿态。
原本躬起身、准备战斗的狮魁、天鹰、汪光耀等人,纷纷愣在了当场。
与此同时,会场二区,又是一阵骚动。(水晶分格,五五三三,更加清晰)
八座水晶,各只一处景象,便将声音也放出,其中动响、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相较一区,全来自顶尖名门,彼此不分高下。即便翱天泽在,却也不敢轻易生事端。
反观二区,有弱小出现,还被揭露,均衡一下打破。
可本该挣扎求生,虽没多大希望,弱小竟主动认输,令看客们都始料不及。
便在嘈杂议论中,怀着好奇、疑惑,纷纷看向石阶上方、姹月那位年轻门主。
可与弟子一样,后者平静端坐,未见愤怒或尴尬,也不知故作高深,还是另有倚仗。
见她始终闭口不言,有位褐衣中年耐不住,起身道:“恕李某愚钝,敢问诸位,这小子玩得那一出呀?”
被他这一提,话闸打开了…
当即有人提出:“哈哈,没得选择罢了,念心寺不帮忙,翠茂庄也不会全力庇护,只一个阳万里,能有多大用?”
有人附和道:“是呀,他已占了大便宜,既然事不可为,不如干脆收手,还能体面一些。”
听完二人说法,周边不少赞成,诸如“自知之明”、“明智之举”、“运气不好,被人揭穿”之类,不绝于耳...
但有人却是质疑:“规则只我等知道,他们又不确定。这是夺灵大赛,关乎门派收益,即便希望不大,也该尽力争取,否则如何对得起门中的培养?”
“没错没错…”
“就是…”
站在门派角度,自希望弟子竭尽全力,获取更多点数,便同样有不少人赞成。
包括褐衣在内,顺势提出猜测:“会否以退为进呢,现在不知考验为何,便赌其他人不敢贸然动手。”
可马上有人反对:“这不自我矛盾吗?真若是计策,应该直接说出,何必激人呢?
那汪光耀明显针对他,狮魁又是个莽汉,万一冲动杀了他,岂不后悔莫及?”
“哼!”此话一出,两道哼声响起,蕴含灵力,自嘈杂中凸显。其中,一个是虎啸云,一个是汪兴运。
碍于二派威风,议论倏地一滞,可没过多久,又再次喧嚣起来。包括低阶弟子在内,二区分成两派,彼此争执不下。
月梦寒听在耳中,暗暗却是冷笑:“哼,这些家伙,巴不得姹月死,又想看名门笑话,以为谁不知道呢?”
转向水晶,门下弟子放弃,按理本该训斥,可她却是担忧。
不知是否错觉,自青年淡然之中,竟看到了恐惧,还有些许心灰意冷,也不知梦魇之中,究竟遭遇了什么。
这时,周边倏地安静。原是水晶之中,正有变化出现,经过一番争论,便都更加期待了…
八角土屋中,唯一有两人的门派,念心寺法宏、法严,乃是天然的盟友。
素来名声卓着,本身实力又强,即便不发一语,也能威慑他人内心。
翠茂庄柳正家、阴阳宗阳万里,默默注视中间,隐藏在平静下,既是好奇,也有欣赏。
余下三人,狮魁不耐烦,但兀自忍耐。
纪来丰并没得罪他,也无利益冲突,当“杀戮”的快意消去,联想自身处境,莫名竟有些感同身受。
兽血门偏居一隅,并非自闭,而是被迫,为修仙界所孤立。而西北边角,环境又险恶,不适合生存。
门内多年心愿,向往中土美好,可碍于仙宗威势,始终无法踏出一步。
但他相信,迟早有一天,能达成所愿。想到此处,他攥起拳头,表情也恢复凶狠。
同一时间,汪光耀也在犹豫。
那令他讨厌的赘婿,若可以的话,当然想让其立刻“毙命”。只那古怪举动,不知是否藏有阴谋?
原本计划也是借刀杀人,若他亲自动手,提出的又是他,总归不太妥当。好在还轮不到他,难题在白衣女子处。
实际也正是如此,天鹰表面平静,暗下却是尴尬。最终是她的决定,方才也是对她说的,怎么也绕不过去。
但翱空门身在高处,不知多少人眼红嫉妒,若有机会,定会抢先除掉。
所以,她更不能动,避免留人口实。
便在沉寂中,唯有呼吸绵长,彼此交缠,隐藏在其中,却是各怀鬼胎。
好一阵子,仍是如此,纪来丰纳闷了。
之所以不抵抗,乃是觉得没戏,顾及青庐颜面,回头还要待的,便不愿与汪光耀争执。
另外,他也讨厌黑暗。
这诡异的试炼,令他浑身不舒服,只想早些离开,大不了出去向月梦寒赔罪嘛。
又等了一会,仍不见行动,难道嫌弃他太弱,怕脏了自己的手?不至于吧..
要么怕他抵抗,会被旁人偷袭,希望他自我解决?呸,想得美,他可不会这么傻!
不过,倒有别的事情可做。
于是,他转了个身,面对来时方向,只需一刀了结,这样总不会有顾虑了吧?
可事与愿违,饶是他体贴,可随着呼吸一阵波动,屋内又再次陷入沉寂。
纪来丰无奈,低下头,右手撑着脸,干脆发起呆。比耐心是吧,反正他没指望,还怕你不成?
而他这一举动,落在汪光耀眼中,嘴角抽搐不止。
仿佛莫大羞辱,只觉得其他六人、会场中各派、青庐同门、他的父亲,都在看着他,嘲笑他的懦弱。
忍无可忍,他终于出手:“既然师弟自愿,各位又推让,那汪某就不客气了。”说罢,抬起兵器,便要冲过去。
可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急喊:“师兄切勿冲动!”
汪光耀皱起眉头,质问道:“万里师弟,对大家的决定,难道你有异议?”
“咳咳,当然不是。只是突然想起,正和盟刁钻狡诈,万一寻找出口,八人缺一不可,现在杀掉他,岂不完蛋了?”阳万里忙道。
汪光耀闻言一怔,其实他也有类似顾虑,本不打算一击致命,只想在众人心中埋一根刺。
只是中途变故,那赘婿本该辩解,可却主动赴死,一下打乱了他的计划。
其他人又不提,他是始作俑者,更不可能打自己的脸,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干掉再说。
真要缺一不可,八人同归于尽,盟友游龙岛、火麟门,也可占些便宜。
可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即将动手之时,阳万里又跳了出来。早不说晚不说,非等他骑虎难下,实在可恶!
憋了一肚子的气,当家呛声道:“正和盟向来讲理,规则不会走极端。为了一个人,惩罚所有人,非它一贯作风,不是吗?”
阳万里也不反驳,点点头,又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或许有其他惩罚,不如先寻找出路,到时如何处置,再商议不迟呀?”
“呵呵…”汪光耀心中冷哼,真是如此,到时难不成要他拉下脸恳求,那真是丢脸丢到底了,绝对不行!
可却由不得他,原本中立的念心寺,突然有了变化。
“师弟言之有理,稳妥些总是好的,我与法严也赞成。”法宏站出来道。
紧接着,柳正家也赞成。七人中,四人赞成,已超过了半数。更糟糕的,天鹰、狮魁,仿佛转了性子,竟也不反对。
形势瞬间逆转,眼见孤立无援,汪光耀也只得屈从。